馬清將蜀刀刀鞘上纏著的腰帶解下，再脫下這身黑色勁服，從木箱裡拿出自己的戎服深衣。他有兩套戎服，有一套爛戎服留在了祖府。他穿上戎服後再披上半甲，再重新將蜀刀纏在了腰上。
他出了自己的單人藏兵洞來到廚房。安平正往裝著早飯的籮筐裡蓋上自己的乾淨衣服。
馬清不由想到自己乾這活時的情形，一絲苦澀湧上心頭：“早飯好了嗎。”
安平直起身來：“好了。”
“我還真餓了。”馬清拿起靠在牆壁上的扁擔。
“馬隊，我來。”安平過來搶馬清手上的扁擔。
馬清伸手擋住安平：“阿平，我來，我這麼做是要讓彆人知道，你是我馬清的兄弟。”
安平喉嚨動了動。
“上去後，我的飯自己拿，你不要替我拿。”馬清又囑咐一句。他套上扁擔，挑著籮筐和陶罐直起了身子。安平急忙竄到他前麵打開了廚房的門。
由於人數不夠，方勇什隊的防區由原來的二十步擴展到了四十步。
貢玉，袁通持戟盾筆直站著牆垛邊。熊易雙手叉著腰站著。李如持九尺刀看著牆外。每人相距十步的距離。丁魚跨著刀在他們的身後來回巡視，他時不時背著手，時不時又一腳蹬在牆垛凹處，成弓步朝城外看。
丁魚伍隊後麵的“兵道”上，方勇一手持刀一手持盾，一板一眼仔細地教方信刀盾術，口中喊著：“刀抬高，放在頭頂上。盾打我，快，記住，盾也是進攻的武器。”方信緊緊握住手中環首刀，一臉認真地聽方勇的口令比劃著。
蔣寬靠在城牆內側城垛上，擦著拆下的弓弦，兩隻眼睛成了鬥雞眼。高山杵著長戟一手叉腰和抱著長戟的趙俊聊著天。
當馬清挑著扁擔來到城牆上時，除了麵朝城外的丁魚伍隊，所有人都看著他，好像不認識他似的。
馬清慢慢彎下腰放下籮筐，將扁擔取下放在籮筐邊，然後來到城牆牆垛邊。他一句話也不說，又朝七裡外的張方營帳遠眺。
安平喊了聲：“開飯嘍。”他從籮筐裡拿了一塊餅給方勇，又為方勇舀了一碗湯。他還要給方信舀。方信清脆的聲音道：“我自己來。”
七裡外的張方營很安靜。馬清眺望那裡，心想可惜自己不是長沙王，要是此時立刻點起一萬兵衝擊張方營，這場戰事就結束了。
馬清遠眺一陣，既遺憾又激動地轉過身來。遺憾的是現在不能立刻行動，激動的是即將會有行動，而且是天崩地裂般的行動。
“阿信，給馬大哥拿飯。”聽到方勇的聲音，馬清轉身過來。
方勇已經就位，他靠著牆垛麵朝牆內，一手拿著一隻雜糧餅一手端著湯。他的右側，丁魚和戟盾隊隊員們也都手拿餅子端著湯碗蹲著排成了一列。他的左邊還空著。
刀盾隊的高山，趙俊，蔣寬，方信，安平圍在裝早飯的籮筐邊。
“哎。”方信應著方勇的話，在籮筐邊蹲下身子。
“方隊，阿信還小。”馬清不滿地斜睨了方勇一眼，又對方信道，“阿信，放著，我自己來。”
馬清邁著沉穩的腳步往籮筐邊走，動作卻不快。當他來到籮筐邊時，方信手上已經拿了一個餅子，又在陶罐裡舀上了半碗湯。
馬清一手接過餅子，一手接過湯，對方信批評道：“阿信，下次可不許這樣，我自己來。”
“馬大哥，我應該的。”方信露出一口白牙齒笑著，汗津津的臉上綻放出由衷的高興。
馬清拿著餅子和湯碗來到方勇身邊，方勇眼睛朝左邊一斜，朝馬清遞了個眼色，示意馬清在自己邊上，“這孩子，就是要教，要讓他懂規矩。”
馬清在方勇左邊蹲下，又給了方勇一個白眼：“人家阿信可懂事得很。”
方勇沒有說話，隻是咧嘴嘴，兩隻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
蔣寬拿著餅端著湯，他特彆看了趙俊一眼。趙俊悄悄拉了蔣寬的袖子。蔣寬撇嘴笑了笑，來到了馬清的左手位蹲下。
趙俊又伸手拉著方信的手，另一隻手推著方信的背往蔣寬左手邊的位置按。方信著急道：“趙哥，這是你的地兒啊。”
趙俊朝方信努著嘴，低聲說：“你來，你來。”
方信手足無措，他的眼睛求助地看向方勇。
方勇湯碗放在腳下，一手拿著餅，眼睛卻看著城樓上兩麵微微動著的大纛旗，好像突然研究起了大纛旗到底是被風吹著在動，還是大纛自己成了精在跳舞這樣的哲學問題。
方信可憐的眼睛又看向馬清。
馬清將手上的餅子靠近嘴邊吹了一下，好像有一個細菌總是吹不掉似的，又吹了兩下。
最終，趙俊的大力氣起了作用。方信忐忑地在蔣寬身邊蹲下，眼睛不停往方勇這裡閃。
趙俊這才從籮筐裡拿出餅子，又從陶罐裡舀了一碗湯，笑嗬嗬地在方信左邊蹲下，又親熱地對高山道：“阿山，來。”
高山端著碗在趙俊左手蹲下。
當安平最後在丁魚戟盾隊的末尾蹲下後，方勇對大纛旗的研究也正好結束。他滿是胡茬的臉看了一眼左右兩列，低聲道：“就差簡雲了。”
湯碗裡冒出的霧氣在左右兩列升起，讓士兵們的臉看起來像在雲霧中一樣，忽隱忽現。
“說個事兒。”方勇瞪著大眼睛掃視著左右兩列，咬了一口手中的餅子，“吃，邊吃邊說。”
“吧嗒吧嗒”咀嚼聲和“呼嚕嚕”喝湯的聲音響起。
方勇咽下一口餅子，喝了一口湯，又咬了一口餅子在嘴裡，鼓著半邊嘴巴說：“其實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馬清，馬船嶽，是我們刀盾隊的新伍長。”
丁魚伍隊的士兵們都看向馬清。他們鼓著嘴巴停止了咀嚼。
蔣寬，方信和阿山臉上帶著笑，連嘴巴裡塞的餅子都露了出來。
“好。”一聲高喝。趙俊興奮得滿臉通紅，他揚著拿餅子的手，蹲著的身子往上直了起來，就像低矮的麥田裡突然冒出一根高高的狗尾巴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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