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清感到有些緊張，他不知道祖逖是福是禍，也有些激動，因為答案即將揭曉。他一手扶著刀柄，一手微微擺動三步並作兩步跑去。他踏上了祖府門口的台階，幾隻麻雀不滿地朝他罵了幾聲，然後就像占了便宜一樣，開心的嘰嘰喳喳地飛開了。
馬清按捺住跳動的心情，伸手抓住輕輕搖曳的門環，用和前次他來一樣的頻率扣了兩聲。他想象著會看見阿十的臉，可是門卻沒有動。
他又抓住門環使勁敲了兩下，這次聲音比原來大了很多，他聽見了裡麵的腳步聲和金屬撞擊聲。他以為門會馬上打開，可是門還關著。
馬清又使勁敲了兩下，這次裡麵立刻傳出一個短促的，年輕的聲音：“誰？”
“左軍馬清，前來拜會祖大人。”
馬清聽到阿十放低的聲音，“開門。”
門慢慢地開了，一個身著灰色勁裝，看起來二十出頭，發髻上裹著灰帕的小夥子伸出了他的圓臉。他張著嘴正要說話，一隻年輕的手伸過來將半扇門飛快打開，露出了阿十的臉和半個身子。
“馬君啊，現在來有什麼事嗎？”阿十穿著一件黑色勁服，腰上掛著刀，眼睛露出意外，態度卻比前次見麵生疏了許多。
“我來拜見祖大人。”
阿十的眼睛像貓一樣眯縫著看了馬清一會兒道：“家主不在。”
“那我就等他。”
“哎呀。”阿十一臉的難辦，“現在不太方便，你先回去，待家主回來，我一定轉告他。”
“關西軍進城了，他知道嗎？”
“回吧。”阿十朝馬清揚了揚頭就要關門。
馬清伸手推著門：“你告訴我祖大人現在怎麼樣？”
阿十皺著鼻子似乎要罵人。
“阿十，請馬君進來。”門內響起阿七的聲音。
阿十在門上使的力氣一下變小了。馬清一手推門，腳下一個箭步就竄了進去。
阿七身著黑色勁服，配著腰刀，神情嚴肅。他的身邊簇擁著六個身穿黑灰色勁服，腰佩長刀的漢子，也都個個蹙眉冷眼。
阿十又將身子探出門，他的頭朝兩邊轉了轉，再退到門內將門合上。他對那個圓臉的小夥子道：“關好門。”
馬清來到阿七身邊拱手道：“阿七，關西軍清晨就進城了，祖大人怎麼樣？”
“馬君，你看我們這身裝束。”阿七低頭看了看自己，朝身邊幾位漢子斜了斜眼睛，對馬清道，“這裡危險，你趕快回去吧。”
“阿七，你看錯我馬清了。”
阿七眼角微微彎了彎。他咬了咬嘴唇：“跟我來。”說著返身往院內走。
馬清跟著阿七往左繞過玄關進了儀門，這裡有兩名身穿勁服佩刀的漢子。上了儀門的四級台階就進了那個幾天前祖蘭和韓潛在這裡演武的大天井。此時天井四麵的遊廊裡人影綽綽，仔細看去，有十來名身穿勁服的漢子，他們有的背著弓箭，有的持刀和鉤鑲，還有的持鋋。這些人兩人一組，一直沿著遊廊往後院延伸。
馬清感覺眼睛右上角餘光上有動靜，他抬頭往右一看。晨光之下，東廂房屋頂上一個黑衣人像壁虎一樣趴著。此時寒冬臘月，那人似乎並不覺得冷，隻是手搭在眼睛上往外看，也正是這個手搭涼棚的動作被馬清的餘光看見了。
馬清不由抬頭朝正房屋頂看，那裡也有一個黑衣人像壁虎一樣趴著，身邊放著一副弓箭。西廂房的屋頂上，一個黑衣人手持弓弩朝著外麵。
“馬君，你自己進去吧。”在距離正房七八步遠的距離時，阿七停止了腳步，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好的，阿七，多謝了。”馬清朝阿七拱了拱手。
阿七微微彎腰朝馬清拱手後，便又朝原路返回。
正房的兩扇門八字形朝外開著。門外兩名黑衣勁服的漢子，一位身材瘦小的背著兩支短戟。另一位滿臉絡腮胡的馬清見過，就是那天晚上和阿十一起牽馬的，此時他手上提著一口刀背帶環的大環刀。
馬清走進了門口，朝那個絡腮胡點點頭。絡腮胡顯然也認出了馬清，他朝馬清微笑點頭，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他長得黑粗，動作卻很輕柔。
馬清一隻腳剛跨進門檻，祖逖的聲音就從左邊響了起來：“阿清，你來了。”
正房內燈火通明，四麵牆的油燈燭台上全點著燈。西牆下一麵屏風。屏風上畫著波濤起伏的山川，山川之上一輪紅日。屏風下，祖逖身披一套明光鎧，胸脯上兩塊鐵鏡被磨得能照得見人。他端坐在床榻上，他的身後是一架放兵器的蘭琦。蘭琦上放著一口刀和一口劍。
祖逖左側第一位坐著一位梳著飛天髻，身著兩檔明光甲，看起來二十四五歲，風韻秀徹的婦人。明光甲胸部上的兩個護心鏡成錐形，好像給她豐滿的胸部定做的一樣恰到好處。她那被藍色腰帶束著的蠻腰讓人感覺就是盈盈一握那麼纖細柔軟。不過，她那張漂亮的臉朝馬清投射過來的，卻是冷冰冰的目光，好像馬清得罪過她似的。
祖蘭坐在婦人的下首，此時也披上了一件沒有護心鏡的兩檔鎧，她一手拿著刀鞘杵在地上，一雙俏目朝馬清投來興奮的光。
祖逖右側依次坐著五人，他們的腰上都配著刀。
上首三人正是祖約，韓潛和馮鐵。祖約頭戴小冠，披著一套鐵製筒袖鎧。韓潛和馮鐵頭戴幅巾，身披半身皮甲。在馮鐵下首是一位看起來不到三十歲，身著褐茶色勁服的男子，他身材消瘦，上嘴唇和下巴都留著胡子。這個男子下首是一個年齡看起來比他稍小，同樣身著褐茶色勁服，身材高大，一身肌肉好像要將勁服撐破似的，臉上有一道斜傷疤的男子。
左右相對的兩列中間，一隻博山爐冒著青煙。此時正是寒冷的冬季，屋子裡卻有一股淡淡的，清爽的草香，好像是在春天一般。
在眾人注視下，馬清朝祖逖拱手道：“祖大人。”
“阿清，你回來了？”
“是阿，昨日回的。”
“你知不知道，現在到這裡來很危險。”祖逖將一隻胳膊靠在憑幾上對馬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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