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初生，冰澌微動，洛水冰層消融，水流奔騰。河麵漂浮的碎冰間，魚群成群結隊歡快地遊動，不時有一兩條肥碩的鯉魚躍出水麵。草木在春風的吹拂下悄然萌芽，綠意盎然，為大地披上了一層嫩綠的新裝。田壟間泛起了濃濃綠意，田間交織著吆喝聲與牛鈴的叮當聲。
黑暗的洛陽圍城後，大地上又迸發出希望的蓬勃生機。
一隊車馬行進在郾縣至陳縣的官道上。車馬過處，一陣陣塵灰從地麵揚起，又隨著車馬前去慢慢消散在半空中。
隊伍最前麵是五十名呈兩列縱隊，馬鞍下掛著兩個馬鐙的騎兵。騎兵們身披鎧甲，頭戴皮盔，馬鞍左側掛著弓，右側掛著槊鞘和箭囊一體的皮囊。那斜掛著的槊杆整整齊齊指著天上，就像現代的高射炮一樣。
每兩列各五名騎兵的身後，是一匹大腦袋，鬃毛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蒙古馬拉著的一輛廂車。廂車上滿載著箭和糧食等物資。
隊列最前麵的是寬肩膀的貢玉。他騎著一匹青色河曲馬，腰板筆挺，臉上有一股殺氣。在左軍步兵校時，他就是什隊的掌旗手。此時他當了騎兵伍長還是掌旗手。
他高舉一支懸掛三尺正方形黃色幡旗的長槊。幡旗上用隸書寫著“武毅將軍馬”五個大字。
身披全甲，腰插黃色都伯認旗，胯下紅色河曲馬，矮胖的萬壯神氣活現地行進在兩列縱隊中間。他不時驅馬快跑或者勒馬慢行，和腰插什長腰旗的五位什長聊天。自然，他主要還是和第一什隊長查丞和第二什隊長朱越聊天。
五十名騎兵後，是騎著棕色條支馬，披著筒袖鐵鎧的馬清和騎著紅色龜茲馬的方信。
他們的身後，是十二輛各式馬車。
最前麵的是五輛車廂上披油幢，每輛由四匹披著馬帴流蘇的馬拉的安車。
第三輛安車的車廂後部斜插著一大一小兩麵旗幟。兩麵旗幟的旗杆頂都是一個口含旗纓的凶狠獸頭。小旗幟是雙幅的黑灰色旗麵，飾著雙結的飄帶。大旗是狹長的紅色旗麵，上排列著九根顏色各異的長飄帶。
這九根顏色各異的飄帶顯示著車內主人高貴的王公身份。
緊隨五輛駟馬安車後麵的，是三輛兩匹馬拉的黑木漆車廂的輕車。最後麵是四輛蓋著帆布的，一匹馬拉的廂車。
車隊的每輛車之間都有四名身著全身鎧甲，頭戴皮帽，挎著腰刀的騎士。他們由一名三十歲左右年紀，一身緋紅色兩檔鎧，腰挎環首刀，騎一匹黃褐色馬的漢子率領。
十二輛馬車後，是王誠率領的第二大隊五十名呈兩列的騎兵，他們的裝束和隊伍最前麵的萬壯一大隊一樣。
王誠二大隊後麵還有一隊五輛一馬廂車和十匹無鞍空馬。由安平帶著四名輜重兵管理。
“馬屯，看樣子中午就能到汝陽了。”方信先看了一眼隊伍印在地麵上，朝著東北方整整齊齊前進的影子，又將雙腳踩在馬鐙上直立身子，手搭涼棚朝前方看了看，“今夜就能抵達陳縣。”
汝陽到陳縣隻有六十裡，騎馬行常步也就是兩個時辰的時間。
馬清既興奮又緊張，不禁想起領受這次任務時的情形。
“阿清，孤知道你的特屯還沒有準備好，但是沒有時間讓你準備了。”司馬乂坐在他的床榻上，一手叉腰，一手朝馬清揮了揮，做了一個沒有時間的手勢。
“殿下請吩咐。”
“司馬穎返回鄴城後，準備重整旗鼓再次兵發洛陽。他召集群屬開會，恰巧東安王在鄴城省親。東安王說洛陽乃天子所在，不可用兵，勸他釋甲縞素，入京向天子請罪，結果被司馬穎砍了頭。”
“哦。”馬清頗感意外。他意外的不是東安王被成都王砍頭，而是成都王又要對洛陽用兵。
大軍長途跋涉，各類物資和士兵們體力的重新分配都需要時間。成都王剛領兵退回鄴城就打算重返，看來他物資和軍力都很充足。
“孤已經給幽州刺史王浚發去了命令，讓他從北麵發兵牽製。又命令上官巳領一萬兵馬前往朝歌。關西方麵，雍州刺史劉沈已經開始行動，我們要配合他。你的先西後東策略就要開展了。”司馬乂興奮地伸出一個手指頭，“還有一件事。”
馬清朝司馬乂伸了伸脖子，顯示他很認真聽司馬乂的話。
“這次救孤出金墉城，琅邪王出了大力。哦，你不知道，安東王是琅邪王的親叔叔，倆人是叔侄。琅邪王請求去鎮守江左，我一直很猶豫。江左富庶，又有大江天險，若中原有失，那裡就是我們最後的屏障，因此需一個完全信得過的人去管才好。現在出了東安王的事，我決心已定，就任命琅邪王為安東將軍，都督揚州江南諸軍事。”
馬清衝司馬乂頻頻點頭，心裡卻想，若不是琅邪王和王導相救，司馬乂已經死了，他卻還是對琅邪王不放心，看來司馬越背叛他的事對他的刺激不小。
“琅邪王出鎮建業，要從豫州南下，豫州刺史劉喬是我的人，可是都督豫州軍事的卻是範陽王。範陽王這個人對朝廷政務倒不關心，隻一心想做豫州刺史，和劉喬水火不容。我想讓你的特屯護送琅邪王到陳縣，將琅邪王交到劉喬手裡後，你再去一趟朝歌。”司馬乂將身子往後靠了靠又道，“上官巳那兒的防務我不太放心。我給你監督全權，把那兒的防務安排好後你就回來，這一來一回差不多一個月，正趕上我的大軍向西開進。”
為了方便馬清行事，司馬乂給了馬清一個“武毅將軍”的七品名號。相當於馬清雖是隻管著一個連的上尉連長，卻掛著上校團長的軍銜。
從司馬乂府出來，馬清先去屯部脫下鎧甲，換了一身戎衣去了祖逖府。
祖逖並沒有感到意外。他是長沙王的主簿，因此早就知道了此事。
他給了馬清一封用他的印章封好的，封麵上寫著“劉琨兄親啟”五個大字，又有“弟祖逖拜書”五個小字的書信。他對馬清說如果遇到範陽王的兵馬擋路，就將這封書信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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