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梁國地界行進了一天,又在野外露宿了一夜,第二日巳時就進入了兗州和豫州交界。
扶溝縣位於兗州陳留郡和豫州梁國的邊界線上。往北是郡治所的陳留,往南是陳縣,東邊是陽夏。穎水和渦水在這裡交彙。因此,扶溝地理環境優越,既是交通要道,也是物資豐饒之地。這裡每逢秋收,粟田如金浪一般搖曳。城內商賈雲集,從西域來的胡商用琉璃和各種珠寶換大晉的絹帛,非常繁華熱鬨。
一過豫州地界,田野上出現了熱火朝天勞作的人群。從穿著和身形看,男女老少都有,陣陣勞作的號子聲響徹大地。前方六裡外,扶溝城遙遙在望。
馬清一提馬韁:“弟兄們,進城。”
和田野上的熱火朝天成強烈的反差。扶溝縣城的城門下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人來人往的繁華景象。城上密密的旗幡下站著崗哨。他們是兩名士兵一組,一名長槊兵和一名弓弩兵,或一名刀兵和一名弓駑兵。他們個個紋絲不動,好像雕塑的一般。
一個持長戟的什隊士兵在城門口呈八字形排列,他們站得就像儀仗隊一樣筆直。
“那是什麼?”二大隊隊伍裡有人喊起來。
城門距離士兵十步遠的地方支著一個十字架,上麵掛著一張黑黃色的就像被撐開的大臘豬一樣。
“豬。”
“誰會把豬掛在這裡。”
“那是人皮。”二大隊第一什隊長祁泰像公鴨一樣的嗓門。
隊伍騷動起來。
“彆逗了。”
“是人皮。”一大隊長萬壯的肥嗓門喊了起來。
“人皮。”查丞像粟米皮窩頭一樣粗的嗓門也喊了起來。
“誰的人皮?”
“一定是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人。”
“要是這樣的人,給他個淩遲才好呢。”
“繼續前進。”馬清發出了命令。他帶大鼻孔離開隊伍下了馬。他將馬韁甩給跟隨著自己的方信,然後朝那個十字架走去。
什長是一個瘦高個,臉上乾枯得掉了皮,兩隻眼睛卻很有神。他一手扶刀柄,一手叉腰,見馬清過來就站在原地朝馬清行了一個拱手禮。
十字架上掛著一張粗糙的紅黑的,發出惡腥的人皮,上麵還有幾隻小蟲爬著。
十字架後麵的城牆上貼著一張麻紙。麻紙上寫著“王四私藏病妻藥方,乃巫醫禁術,首日剝皮示眾,次日剜眼投井。”
“嘔。”方信彎腰低著頭,雙手撐著膝蓋嘔吐起來。
“私藏藥方屬巫醫禁術,還要剝皮挖眼,是大晉的哪條法律?”馬清蹙著眉問什長。
“這是我們使君定的律例。”什長挺起身子,用他尖尖的嗓門回答道。
“兗州不是大晉地界嗎?”
“兗州人人安居樂業,路不拾遺,乃是天下最好的州。”什長像背誦一樣。
馬清無話可說,隻衝什長“哼”了一聲,上馬進了城。
城門對著的就是南北主街道,街道上寬闊乾淨,兩旁家家戶戶緊閉門窗,就像夜晚一樣寧靜。街上隻聽見馬清馬隊的馬蹄聲和廂車的車軸聲。幾條流浪狗在尋覓著東西,見到馬清的馬隊便一溜煙沿著街道往北跑了。
“這座城怎麼像死城一樣。”安平在馬上四處張望。
一陣像鬼泣一樣的聲音傳來,馬隊的好幾匹馬被驚嚇得嘶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