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土圍牆上密密麻麻的旌旗下,一排排弓弩朝著外麵,箭尖在陽光下閃著金屬寒光。弓弩後三名士兵為一組,每組一名持槊士兵,一名持刀盾和一名持弓的士兵。每組之間隻隔著五步的距離。
這隊從敵營中出來的馬隊,也讓圍牆上的士兵們驚動起來。他們就像螞蟻一樣移動起來。驛站大門的縫隙裡伸出刺蝟一樣的長槊。正對大門的圍牆上豎起十來副盾牌,盾牌後是十來名拉弓上弦的弓箭手。
馬清來到城下一箭之地外勒住馬。他朝城牆上揚手喊起來“哎…”
祖徽挎著花斑馬來到馬清身邊,彎弓搭箭。“嗖”一支箭呈穿著一個紅色小口袋呈弧形插到了望樓的木柱上。
“什麼東西?”馬清驚愕地問。
“香囊。”祖徽揚頭得意地說。
有士兵將望樓木柱上的箭取了下來,拿著箭消失在了城牆上。約一盞茶的功夫,驛站門大開。
兩個什隊的弩手端著上了箭的弩就像兩列特種兵一樣。他們出了門就朝左右兩邊分開,端著弩朝敵營方向警戒。
兩位三十多歲披明光鎧的將領走出大門。一位頭戴幅巾眼窩深陷,正是祖逖。一位頭戴武冠,上嘴唇胡須末端打著朝上的卷,乃是奮威將軍皇甫商。
馬清一行人都下了馬。
“小妹,馬清,你們怎麼在一起?”祖逖一臉驚異。
驛站內猶如小型城池,有提供給驛使和商客居住的住宿間,有亭吏居所、驛卒休息室及臨時客房,有幾間專門接待路過官員的豪華大房。
亭長正房在驛站正中,大堂就是辦公場所。這裡狹小簡單,地上鋪著席子,正中一張案桌,一個冒著煙的沉重的鑄鐵博山爐,一個不大的文件架。
祖逖坐在案桌後,皇甫商坐在祖逖左首,他的下首是一名披筒袖鐵鎧長史和一名披兩檔甲的司馬。祖徽坐在祖逖右手,和皇甫商相對。她的下首是馬清。
眾人一座定,祖徽就先介紹了她帶兵出營,在村莊遇到堵截,又遇到馬清,然後又進張方營將張方斬首的全部情況。
祖徽剛講完時,祖逖臉上露出一種放下包袱的輕鬆感,他深陷的眼窩帶著笑意。隻是這種笑意一閃而逝,他指著馬清對皇甫商三人道:“長沙王慧眼識人啊。”
皇甫商看著馬清道:“曾經是我的人。”他看了司馬和長史一眼,朝馬清揚了揚頭,“那夜洛陽城頭,這個小士卒表現不錯。”
“都是皇甫將軍禦軍有方。”馬清雙手放在大腿上,朝皇甫商微微彎了彎腰。
司馬和長史擺出一副長官的姿態朝馬清微微點頭。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老天也向著我們。”祖逖又對皇甫商道。
皇甫商朝祖逖點點頭,轉過臉來用讚賞的語氣對祖徽道:“大娘子連闖兩次敵營,哦,是三次,真讓我等須眉汗顏啊。”皇甫商抬手在自己,長史和司馬三人中揮了一下。
司馬和長史也朝祖徽微微彎腰點頭。
“將軍,既入軍營,又何分男女。”祖徽雙手穩穩地放在雙腿上,做出一副男人的模樣。
一陣簡單溝通後,達成了全軍在一個半時辰後突圍的決定。
接下來是討論突圍後怎麼辦的問題,這個問題讓大家產生了分歧。
祖逖先轉過身子問皇甫商如何看。皇甫商先看了看他下手的司馬和長史,又看看對麵的祖徽等人,然後伸手朝兩撥人做了一個手勢:“此事需要聽聽你們的意見。”
長史的額頭高高的,一看就是聰明人。他臉上露著高深的笑看著祖徽和馬清三人,好像他已經胸有乾坤,隻是想看看祖徽和馬清是什麼意見。司馬是一個下巴上留著黑胡子的長臉,他張著嘴瞄了一眼祖徽,眼神中露出一股你先說還是我先說的君子之風。
祖徽本就是男人性格。她的男人發髻和裝扮讓她看起來就是一員年輕的男將軍。她男人似地朝司馬揚了揚頭。
司馬轉過身子朝祖逖做了一個拱手:“主簿,我們這一萬軍本是為了追擊彭隨而來,結果中了埋伏。現在潼關失守,我們和關東聯係已斷,成了一支真正的孤軍。目前隻能乘敵軍不備突襲潼關,和長沙王裡應外合先拿下潼關。先打通了和關東的聯係,我們才能起死回生。”他的聲音很急促,看得出他在心裡憋了很久。
皇甫商抬手擼著胡子尖,給了司馬一個鼓勵的點頭,他又將目光轉向祖徽。
祖徽朝馬清側過身子,用清音低聲問:“阿清,他說打潼關,可是你看見敵人又增加了兩萬多守軍,打不下來怎麼辦?”
“打不下來大家死。”馬清低聲道。
“什麼時候了,還瞎說。”祖徽瞪了馬清一眼。
“唉,彆說悄悄話,這裡都是自己人,有話敞開說。”祖逖用手指頭敲了敲案桌,朝祖徽和馬清喊。
“你說。”祖徽伸手拍了馬清的手臂一下。
祖徽這個動作被所有人看在眼裡。
祖逖歪嘴笑了笑。皇甫商麵無表情,似乎沒有看見一樣。司馬高額頭下的兩隻眉毛動了動。長史抬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馬清。
“主簿,將軍。”馬清朝兩人分彆行了一個拱手禮,“眼下這一萬軍和長沙王主力裡應外合,拿下潼關問題不大。問題是多久能拿下潼關,若拖延太久,潼關反而成了拖住我們的誘餌。一旦有一支軍從背後過來,這支軍反而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他的想法最初是和司馬一致的。在聽了柴明說張方軍隊的情況以後,他就改變了之前的想法。
“屯長。”司馬蹙著眉毛朝馬清傾過身子,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說,“可知破釜沉舟?置於死地而後方能得生。”
“進了死地就死了,還能生?”馬清朝司馬笑了笑,“那都是騙人的。”
司馬張著嘴卻又說不出話,他伸手指著馬清:“你,這,這”。
長史眯著眼睛朝馬清看,好像近視眼一樣。
祖徽眼睛看著司馬比劃著的粗黑的手,口中輕輕對馬清說:“你嚴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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