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巨子畫像?”馬清問道。
他初時有些奇怪,若掛的是曆代巨子畫像,不該隻有四幅。轉念一想,或許是墨家曆史上四位功績最為卓著的巨子吧。
簡雲搖了搖頭:“不是。正對著門口的第一幅畫,畫的是一個年輕的皇帝,一個懷著身孕、大肚子的華服女人,一起朝著一個身材矮小、麵容精悍的中年大臣跪下磕頭!”
他用充滿疑問和探究的目光緊緊盯著馬清,似乎想從馬清這裡得到答案。
馬清眉頭緊鎖,示意他繼續:“第二幅呢?”
“第二幅畫,”簡雲描述道,“畫的是那個懷過孕的女人,被一個體格強壯的大漢,用一條白色的綢緞活活勒死!而在旁邊,一個老嬤嬤模樣的宮人,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麵露悲戚。”他的目光再次看著馬清,試圖捕捉馬清臉上的變化。
“說完,彆停。”馬清不滿地催促道。
“第三幅畫,是那個皇帝,親手將自己的帝王冠冕,戴在了一個中年大臣的頭上。而這第四幅,”簡雲深吸一口氣,“畫的是那個皇帝已經年老,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伸著手似乎在對床前的人囑咐著什麼,而跪在床前聆聽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馬清的頭腦將這些畫麵串聯起來,他低聲說著分析過程:“第一幅,那個大臣定然是位目無君上的權奸!他是要除掉皇帝身邊那個懷有龍種的女人……第二幅,那個女人果然被處死了,但她的孩子卻被秘密保全了下來……第三幅,皇帝被迫將皇位禪讓給了那個權臣……第四幅,那個幸存的孩子長大了,在聆聽老皇帝的臨終遺命……”
“這幾幅畫……很可能與這個巨子的真實身份有關聯。”馬清低聲得出結論。
他感覺這個故事輪廓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在曆史的某個角落讀到過類似的記載,但一時之間,就像隔著一層薄霧,無法清晰地記起具體人物。他背著手,緊蹙眉頭,在書房內來回踱步,苦苦思索,那份“似熟非熟”的感覺如同一條無形的鐵絲,緊緊勒在他的頭腦中,帶來隱隱的脹痛。
“畫上可有題字?哪怕一個落款也好。”馬清停下腳步看向簡雲。
“沒有,什麼字都沒有。”簡雲肯定地搖頭。
“這說明這些畫純粹是他自己觀看,並非為了向旁人展示。”馬清沉吟道。
“那巨子換了一身衣服,嚇我一跳,你猜什麼衣服?”簡雲的三角眼又發出大驚小怪的光。
“說。”馬清不耐煩的一揚頭。
“皇帝的衣服,他頭戴著通天冠,穿著錦繡袍服,腰間係著大帶。”
“哦,他真是皇室後裔?”馬清自言自語。
“他穿著這身衣服坐在書房裡喝著酒。我等得無聊就想找機會退走,一個穿著黑色勁裝、容貌美豔的女子突然走了進來。”簡雲的身子隨著馬清的踱步而轉動,眼神裡流露出一種男人都懂的、曖昧的表情。
“怎麼樣?”馬清並不感到意外,他隻是好奇。
“那女子一進門就衝著那巨子喊:‘哦,這就登了基了。’那巨子也不說話,隻是喝酒。那女子一下子坐在他的懷裡說,‘告訴你,你想打那個墨貞的主意也行,但不管怎麼樣,老娘都是正室,你休想讓她爬到老娘頭上!’”
馬清對這個巨子做什麼都不覺得奇怪了,隻是墨貞兩個字讓他心裡一跳。
“那巨子摟著她說:‘你彆整日瞎想。這一次機會千載難逢,隻要拿下兗州我就登基,到時候,你自然會母儀天下!’那女人聽了語氣緩和了些,卻仍抱怨道:‘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在王彌跟前待了,他太粗鄙。’那巨子歎了口氣說:‘再忍一忍,為了我們的大業。我家先祖創下的基業,失去整整八十五年了!我祖孫三代人忍辱負重了這麼久,你眼前的這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馬清雙眉緊蹙。背著手在東西牆之間踱步。簡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好像要從他的第一反應中得到真相。
聽政堂內,馬清輕輕的腳步聲有規律地響著。從門外的進來微風吹拂下,油燈不時響起一陣輕輕的“呼呼”的聲音。馬清和簡雲映在牆上的人影也在跳動,仿佛人影巨子和那個女人。
“八十五年……失去的基業……權臣逼宮……懷有身孕的妃子被害……禪讓皇位……幸存的皇子……”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瞬間串聯起來,馬清豁然開朗。
“我知道了!”馬清抬頭看著簡雲,“畫上那個年輕的皇帝,是漢獻帝劉協!那個大肚子的女人,就是被曹操殺害的董貴人!如此說來,這個巨子……他就是董貴人當年所生那個孩子的後人!”
“不,”馬清搖搖頭,低聲喃語,“也許他根本不是董貴人的後人,”他頭腦中越來越清晰起來,“是不是董貴人的後人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做皇帝。”
“你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簡雲聽得一頭霧水,使勁撓了撓他那本就有些散亂的頭發。
馬清走回案桌後沉穩地坐下。簡雲也跟了過來,依舊在他對麵盤腿坐下,擺開聽故事的架勢。
馬清將東漢末年,董承等人密謀誅曹失敗,牽連其女董貴人被曹操逼迫致死,以及最終漢獻帝劉協被迫將皇位禪讓給曹操之子曹丕這段曆史,原原本本向簡雲講述了一遍。
最後,他總結道:“以曹操當時斬草除根的狠辣手段,董貴人懷的又是皇家血脈,他無論如何是不會讓這個孩子有機會活著出生的。雖然有傳言孩子被秘密保全,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不是也說嗎,他是不是董貴人的後人不重要,”簡雲甕聲甕氣地回應,“重要的是,他想打著這個旗號當天子!阿清,我告訴你,一定會有大批人相信!”
“不錯!”馬清放在案桌上的兩隻手不自覺地緊緊握在一起,“劉淵一個匈奴人,不過是冒認了漢室外甥的身份,打著興複漢室的旗號,就能在並州攪動風雲,引得不少人投效。倘若這個漢人,堂而皇之地宣稱自己是正牌的漢獻帝血脈,是正統所在,那號召力……恐怕遠超劉淵!這天下,就真的要亂得不可收拾了!”
“那他乾嘛不直接亮明身份,裝神弄鬼地當什麼墨家巨子?”簡雲依舊不解,目光疑惑地在案桌表麵的木紋上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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