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這是大人畫的。”鐘葵仿佛看出了齊飛的擔憂，“刻意模仿小孩的筆觸而已。不過這個姿勢……”
隨著鐘葵的話，齊飛的腦海中也在飛快的閃動某種靈感，在徐通講述的那幽遠往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而這幅突然出現的畫，雖然是群發給所有人的，卻仿佛無聲地隻向他傳遞著有用的信息。
那個小人伸手推搡著另外一個人，齊飛注視著這畫裡的內容，突然抓過她的手機，衝出洽談室，追上了正在離開的徐通，把畫麵的內容展示給他看：“徐老，你幫忙回想一下，當年看到的那個人推了對方一把，手的動作是怎麼樣的？”
徐通不明所以，重複了剛才講述時候的動作：“就是這樣。”他的手直直地往前推著說道。
齊飛環顧了下四周，忽然從緊跟著出來的幾個人裡拉出了江天意，讓他站到了自己麵前。
齊飛伸手做了一次動作，和徐通的一樣，雙手正好推在了江天意的胸口上，再次確認著：“是這樣嗎？”
徐通點了點頭。
齊飛讓吳珊秋站到了自己的位置，讓她推江天意。
江天意和齊飛的身高相仿，比吳珊秋高出了一個頭。吳珊秋推他的時候，不由得手臂向上，朝著自己的斜上方用力。
“徐老，你看下哪個姿勢更接近當年你看到的那個人推搡的動作？”齊飛正色問道，看來這個問題至關重要。
鐘葵站在他身後目光灼灼，仿佛很欣慰他正接近正確的解法。
徐通不假思索地指著齊飛：“你剛才那個動作是對的，當年我看到的那個人，就這麼朝前推，沒有抬手。”
“你說那個人個子不高，和齊東郡比呢？”齊飛緊追不舍地問。
“嗯，我們那個箱子都是一米五左右的高度，那個人高出了第一個箱子差不多大半個頭，我想最多也就是一米六的個子。這麼說起來，和齊總的身高差，應該和他倆差不多。”徐通指著江天意和吳珊秋說道。
齊飛深吸了一口氣，徐通隻是回答著問題，還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吊詭之處，但是齊飛已經知道了，既然當年那個戴帽子的神秘人，隻有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如果站在箱子後麵和他對話的人是齊東郡的話，神秘人要推搡齊東郡，雙手就不會朝正前方推，而是會有一個抬手的角度，就和吳珊秋推江天意一樣，除非，站在神秘人對麵、躲在箱子背後的那個人，和這個小個子的神秘人身高差不多——也就是意味著，和神秘人起爭執的人並不是齊東郡，而是另有其人。
這個發現令他五味雜陳——他的父親，再一次在那陰暗的往事中洗脫了一些嫌疑，但是那些黑暗的因子正向著他更愛的那個人彌散——他的母親奚紫雲。
“齊飛？齊飛？”有人在叫著他的名字，仿佛是黑暗的漩渦當中拋下的錨，讓他抓住返回光亮的現實。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叫他的人竟然是江天意。
等江天意還要再說什麼的時候，鐘葵已經站到了他倆中間，麵對著齊飛，嘴角微揚：“五五分成還是三七分成，都是中間商賺差價，也許這神秘人推的一把，給了對麵那個人靈感，有沒有兩種分成之外的另外一個選擇，比如中間商消失了，這樣利潤豈不是百分百就是自己的？”
“將個人利益絕對置於他人之上，將極端的傷害行為合理化……”江天意的聲音傳來，“這是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的一個顯著特征。”
他這話似乎是在評價當年隱藏在紙箱後的人，但目光卻投向了鐘葵，那眼神很複雜。
“但是，這個中間商到底是誰呢？”齊飛皺緊了眉頭，很少在一個案件當中，嫌疑人和殺人動機都呼之欲出，死者的死因也已明了，卻找不到這名死者的身份，二十七年，那具消失在封家燒骨灰壇的窯爐中的屍體，到底是誰？
昏暗潮濕的房間裡，手機被丟在了齊東郡的麵前，屏幕的熒光熄滅前，他看到了消息發送成功的通知。
奚河的聲音如這暗黑空間中血色的藤蔓攀爬著進入齊東郡的耳朵：“我這個人最大缺點你知道，就是記性比彆人好太多，那些對於其他人來說兩三歲懵懂記憶，我很確定它們存在過、發生過。和齊飛不一樣，我記憶中的母親可不僅僅是一個主婦，我和你們初相識的時候，你和我媽可是黃金搭檔，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忙什麼，但是那熱火朝天的開心樣子，我可沒忘記。嗬嗬，沒想到吧，我都記得，但是懷上齊飛的那一年，你忽然就不允許我媽插手生意的事情了。你們爭吵的時候，我可就在邊上。你那欲言又止漲紅了臉的樣子，我可沒忘記。”
奚河說著走近了齊東郡，那是這個房間裡唯一有光的地方，他那張陰鬱卻俊秀的臉，半明半暗出現在齊東郡的視線裡。
齊東郡的臉頰抽動著，說不清是因為憤怒還是什麼。
奚河仿佛很享受看到齊東郡這個樣子，不過癮似的追問著：“我起初沒有細想過，你為什麼突然要讓我媽退出生意上的事情。以為隻是一個普通男人普通的大男子主義。
嗬嗬，我到底是把你，哦，不對，把你們都想得太簡單了。”
當奚河說到這裡的時候，齊東郡的臉抽動得更厲害了，隻是雙唇緊閉著，依舊用緘默回應著奚河的問題。
“哼，你到處和人宣揚我的天生壞種，宣揚我的病態，隻有我知道，你想要掩飾什麼。你很清楚，我為什麼會這樣。當你要我媽退出生意的時候，你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這就很有意思了，齊東郡……”奚河拿起地上的手機，用一角抵住了對方的下巴，使得他們不得不四目相對，“從生物意義上，我是不是應該叫你一聲爸爸。那麼我的爸爸，你告訴我，壞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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