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的廣播聲音極大,循環的話語讓人頭皮發麻。
那聲音仿佛從湧來四麵八方,轟開徐一流每一個毛孔,一點一點地滲入皮膚,流入血管,鑽入骨髓。
商場的燈光似乎暗了許多,正對著的玻璃門忽的倒映出她整個人——高挑瘦削,拿著一把傘目光空洞,露出的皮膚莫名多了幾道傷口與淤青。
周圍越來越暗,人流與燈光與喧嘩約好了一般齊齊隱入黑暗,隻留下她一個人在這裡,聽著一道道詢問聲垂下眼眸。
“徐一流,在嗎?徐一流,在嗎?徐一流,在嗎?徐一流……”
很快這聲音漸漸變了,從機械音變作她熟悉的女人嗓音,變作她熟悉的男人嗓音。
不知何時出現的女人挽住她的胳膊,俯在她的耳邊尖叫:“去找你爸要錢!去找你爸要錢!去找你爸……”
地上傾斜的人影來源於背後的男人,在她身後摔著酒瓶:“就知道錢錢錢!跟你媽一模一樣。就知道錢錢錢!跟你媽一模一樣……”
徐一流垂下的眼眸慢慢變回原樣,依舊維持著盲人的樣子,慢吞吞朝原本的方向繼續走。
尖叫的女人卻變了,出現在她麵前溫柔地伸出臂膀:“一流,到媽媽這來,這裡這麼黑,你最怕黑了,不要怕,有媽媽在。”
在背後陰暗的男人走到她的身側,拍她的肩膀:“缺錢的話就跟爸爸說,好嗎?”
更遠的地方,擺放著一堆精美誘人的食物。
她不為所動,仿佛並未看到這些,拉她的手的她甩開,擋她路的她擠過去。
徐一流將她們甩得遠遠的。
那些名為父母的人在身後喊著:“等等媽媽爸爸呀!”
她數著步數,腳步停住,膽怯地衝著黑暗問:“請問……能給我一副墨鏡嗎?”
算著時間,徐一流伸手摸索:“我看不到,可以遞給我嗎?”
冰涼的物什被放在她的掌心,縱然她聽不到人聲,卻依然禮貌感激地小聲說:“謝謝,我戴上看看。”
墨鏡還算合適,看不到的店員沒有故意坑她。
她說:“我的錢包丟了,現在我要去廣播處找錢包,等會兒再付款行嗎?”
在一樓時徐一流就已經嘗試過賒賬,在現實會被揍的話術到了這裡居然百試百靈。
說完她等了一會兒,道了聲謝。
一左一右的父母或輕聲細語,或慈祥關懷,或憤怒質問,或嘶吼不斷。
徐一流對店員稍稍鄙視了一下:愚蠢有餘,不如迎賓小姐。
她對係統說:【我的人設好用吧?允許你用800字寫一篇觀後感。】
係統:【係統不提供此服務。】
不過徐一流給自己加的盲人人設的確好用,隻要有那份維持人設的演技和毅力,幾乎能以不變應萬變。正如此時,她明明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卻恰好契合了盲人的人設,憑著之前的記憶做出最合適的舉動。
徐一流不是第一批接這個任務的人,卻是目前為止最膽大最出格的一人。
係統判定的勝率也意外得高。
黑暗中,徐一流轉身,按之前的步數走到店門外。
有墨鏡在,她省去了在眼神上下的功夫,瞧了瞧麵前熟悉的男女,聽著她們多變的言語,竟然笑了出來。
這就是所謂汙染物的手段嗎?
也不過如此。
【宿主:徐一流
……
情緒值:100心如死水,波動頻率降低)
……】
明亮的商場一樓,重新作為客人進來的男人這次很老實,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粗暴翻找。
他從假瞎子身上得到啟發,真的將自己當成客人,對那個假瞎子的觀感十分複雜。
一方麵他的確欽佩對方的洞察力和膽色,可另一方麵,他又惱怒對方那種目高於頂的眼神。
懷揣著這樣複雜的心情,他還是決定同那人彙合,問問對方的打算。
男人繞開“人”群,搭乘自動扶梯朝假瞎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