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女士指著她的手有力卻在發抖,想來是氣的:“你就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徐一流躲開她手指指著的方向,用行動表達自己的不滿:“我沒心情跟你們扯,話就扔這裡了,要我休學
——做夢。”
大抵是不愛聽徐女士的吵鬨,高男士率先搶在徐女士之前斟酌好了用詞,說道:“一流啊,家裡不是讓你退學,現在家裡很需要用錢。你弟弟的病,醫院那邊說了,要五十萬。我和你媽湊了湊,我拿十萬,她拿五萬,剩下三十五萬我們實在拿不出來……”
徐一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怎麼拿不出來?貸款了嗎?實在不行你去賣腎啊,你倆一人賣一個,總夠了吧。”
“徐同學……”楊楓有點聽不下去,咳了兩聲,“大家好好說,都是可以溝通的。”
“讓她退學——”
“是休學,休學啊——”
徐一流不耐煩地打斷她們:“我說過了,這事沒得商量。”
辦公室依舊亂糟糟的,徐女士與高男士兩人話始終堵不住,她們壓根不在乎徐一流說了什麼,腦子裡隻有自己要達成的目的。
她們就像世界上最固執的人機,隻想著一定要一加三等於四,即使徐一流告訴她們能給她們加的隻有二,她們還是大聲叫嚷著要得到四。
這個大辦公室一共有八位輔導員共用,眼下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卻沒有一位離開。
徐一流看到她們或在刷手機,或在給泥土濕潤的盆栽澆水,或在搗鼓桌子上的擺設——其實全都在側耳聽著這邊的熱鬨。
徐女士抓著為難的楊楓說:“我是她親媽,我說讓她退學,她就得退學!我有給她簽字的權利。”
“徐女士,她是一個成年人……”
高男士輕聲細語補充:“是休學,不是退學,要有大學學曆,要不然之後不好說人家。”
醜態百出。
外麵下雨了,待徐一流發覺,雨聲已經大到讓辦公室內的人驚呼懊惱,關於沒帶傘的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徐一流痛快地想:淋死你們。
她才發覺自己走神了,在她親生父母的醜態前走神了,不,或許是她根本不想麵對這兩個人,這兩人帶來的事情。
她想離開這裡。
由淺入深的厭倦感纏繞在她的心頭,她像個木頭人,擺出了季銜星常常會有的麵容:“楊老師,報警吧。”
在這些人麵前,交流,是沒有用的,她們不會輸入自己不想聽的信息。
就在滿室驚愕時,半掩的門被再度推開了。
徐一流起初沒有回頭,直到那喘氣聲開始透著熟悉的平和,吸水地毯上緩慢的腳步挪動透露出熟悉的溫柔,以及熟悉的聲音喊出的她的名字:“楊老師,抱歉,我來晚了,來,六六,幫我拿一下外套。”
徐一流驚愕地回頭,木著腦袋,腳卻已經移動,接過她濕噠噠的外套:“老師?”
“我有個學生寢室紗帳點燃起火,有點棘手,就來晚了。”方曉意摘下防曬帽,撥了撥半濕的頭發,抓著徐一流的手說,“沒嚇著吧?我看看啊,彆怕,啊。”
她最後的啊字非常輕,像是哄孩子,說完就向前走了兩步,將徐一流拉到自己身後:“楊老師,具體情況我已經了解,這件事沒得談。”
徐女士一點就炸:“你誰啊?這是我們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