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石井查過徐一流近乎所有的資料,因此她很清楚在徐一流身上發生過什麼。
尤其是在得知徐一流曾目睹她殺人後,更讓肖石井不解。
肖石井不解,這樣見過人間最肮臟、最扭曲一麵的徐一流,怎麼還能長成和正常人如此相似的樣子?
她理應成為這世界上的頭號恐怖分子才對。
更不用提那謎一樣對“好人”的迷戀。
疼痛,是徐一流自年幼踏足殘酷時接觸的第一把鑰匙。
如今灼燒感裹挾著劇痛在她每一寸的皮膚下遊走,徐一流眼前一黑的同時,第一反應居然是感到熟悉。
像知道姥姥生病時,半夜醒來看到姥姥拿頭往牆上撞的時候。
像攥著幾塊錢,奔跑在路上跌倒後膝蓋破皮的時候。
像那位盲人教師倒在地上四分五裂,肖石井率先將死亡拉入她的認知的時候。
像匍匐在姥姥病榻前,看唯一一個真心愛她的親人咽氣的時候。
像被她的親生父母一次次拋棄,關在門外與冷風作伴的時候。
像目睹一次次人殺人的慘劇,對同類軀體產生食欲的時候。
……
從第一次開始感到痛後,痛覺就像如何都擺脫不了的怨靈,久久地糾纏著她,融入她的骨髓,浸透她的靈魂。
由痛生怨,由怨生恨,她本該痛恨這個世界,痛恨所有名為人的存在。
可當她孤苦伶仃流浪在街頭,她蜷縮在蒼蠅亂飛的垃圾桶,做的卻是關於早年的美夢。
很久以前,姥姥牽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說:“永霽會走路啦。”
“來,再走兩步,給姥姥看看。”
“真棒。”
姥姥鬆開她的手,她驚慌失措地去抓,可那溫暖的手卻落在她的頭上:“永霽,無論摔了多少次,你都能再爬起來的。姥姥知道,你會一直一直地走下去的,加油。”
“永霽……”
這才是徐一流對這個世界的第一份記憶。
她後來觸碰的事件太醜陋了,近乎等同一種足以鑽入靈魂的汙染,讓她常常如溺亡般煎熬。
可徐一流從沒忘記過自己的最初與世界相遇的幾年。
她不是誕生在愛中的,她是生長在愛中的。
“徐一流……我給你錢,好多好多錢,你快點好起來,求你了……”
霍知也的聲音穿破層層疊疊的記憶,降落在她的眉心。
她醒了一些,於是那痛感更強烈了。
尖叫與抽泣將霍知也幾人都嚇得不輕,隻見霍知也懷裡的人忽然開始劇烈掙紮,既在哭泣又在痛呼,她的手抓住了霍知也的胳膊,如抓住了什麼浮木。
不能鬆手,不能鬆手。
她的手勁極大,沒一會兒就捏斷了骨頭,霍知也立刻就疼得受不了了,可霍知也沒有反抗,白著一張垂淚的臉抱著她。
盛翊憤憤地辱罵係統:“為什麼這次待機時間這麼長!之前不就兩三分鐘嗎?現在都有十分鐘了吧!”
係統:【清潔工肖石井臨死發動稱號“垂死掙紮”,稱號第一作用尚未完成。】
“我去你大爺……”盛翊隻能用這種方式發泄無力。
她看了一眼蒼白著臉的季銜星,抱著頭蹲下。
她們什麼都做不了,就隻能這樣看著徐一流遭受折磨。
她此時由衷羨慕昏迷的盛莫,沉睡就可以了,不需要眼睜睜看著同伴受苦,無知無覺便也沒有什麼良心的煎熬。
霍知也痛得額頭都是汗,她顫顫巍巍地抱著徐一流:“你一定很難受吧……”
徐一流隻會比她更疼。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上次這樣痛苦,是什麼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