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在旁邊看著，心裡對林副護士長護士的看法又有些改觀。且不說是不是李大夫提前打過招呼，人家能這樣認真對待病人，說明還是很有責任心的，這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鬆了些。
中午的時候，外甥均均提著保溫飯盒過來送飯，小美正忙著給黎遠山鼻飼裡打水。掀開保溫飯盒的蓋子，一股熟悉的雞湯香味飄了出來，看這樣子，雞湯應該是母親上午特意燉的，在保溫飯盒裡捂著，到現在還熱乎著。
小美仔細地把湯上麵的油撇了撇，然後用小碗盛出一些，再用針管一點點往黎遠山的鼻飼管裡推著，動作輕柔又專注，生怕他感到不適。
登葵和暄暄爺爺出外麵吃飯去了，小美把黎遠山的鼻飼收拾妥當，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呢。
“三姨，我姥姥今天做的米飯和紅燒魚，”均均把另一個裝著飯菜的飯盒遞過來，臉上帶著孩子氣的認真，“姥姥說你最愛吃她做的紅燒魚，特意多帶了幾塊。”
小美接過飯盒打開，魚肉的腥氣混著米飯的熱氣一下子湧了出來，直衝鼻腔。她的胃裡頓時一陣翻江倒海，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猛地攪動起來。
她又趕緊把飯盒蓋子合上，搖了搖頭，強壓下那股惡心勁兒：“均均，三姨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我去把剛才剩下的雞湯倒出來洗一下保溫盒，你把這些飯吃了吧。”
外甥連忙擺手：“三姨，我在家吃過飯才來的，肚子飽著呢。你還是多少吃點吧，不然下午該沒力氣了。”
小美這才恍惚想起來，外甥如今每天都是在家吃過飯才過來的，這樣下午他在病房裡待著，有時也能幫她搭把手照看著黎遠山，讓她能稍微喘口氣。
“那。。。就吃點吧。”小美重又打開飯盒，看著裡麵的紅燒魚，心想，暄暄姥姥可做不來這裡的魚。她還記得她老媽總說海邊的魚和家裡的不一樣，不如家裡做的燉魚好吃，這裡的魚不管怎麼做，總帶著股揮之不去的海腥味。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夾了一小塊魚肉放進嘴裡。可那股撲鼻的腥氣實在太衝，剛碰到舌尖，胃裡的翻騰就更厲害了，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攪出來。
她趕緊扒拉了幾口米飯壓一壓，可那股惡心勁兒怎麼也壓不住，隻好悄悄溜出去，把剩下的魚和飯都倒進了垃圾桶，又仔細把飯盒洗淨，這才定了定神回屋。
小美不由輕輕歎了口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陣子天天給黎遠山做米粥或菜粥，過濾下來的米渣她總舍不得扔，要麼熱熱，要麼兌點開水，就當自己的早飯對付了。
晚上也大多是湊合，有時是黎遠山沒吃完的菜粥，有時就啃個乾餅子，冰涼生硬的。時間一長，胃裡早就積了不少寒氣，這會兒稍微沾點油膩腥氣，就扛不住了。
現在想想，自己真是犯傻。怕浪費是沒錯，可也不能把自己的胃給搞壞了啊，這真是得不償失。
“三姨，你咋就吃這麼點？”均均看著她把飯盒收起來，臉上滿是擔心，“要不我再去樓下食堂給你買點彆的？麵條或包子?”
“不用，三姨胃不舒服，一點吃不下去。”小美擺擺手，強打起精神說。
這時，登葵和暄暄爺爺也從外麵回來了。小美跟他們閒聊了幾句，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問登葵：“對了登葵，你在酒店當廚師，是不是啥魚都會做？”
登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撓了撓頭：“家常菜還行，我們酒店主打西北菜，魚做得不算多。”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我以前在大舅單位食堂做飯時，也學會了做海魚。大妗要是吃不慣這裡的魚，我明天給您露一手，做個紅燒帶魚，保準一點腥味都沒有。”
其實剛才登葵就聞到了均均帶來的飯菜味，那股海魚的腥氣挺明顯的，他估摸著大妗可能吃不慣這裡的魚，所以才主動提出來。
小美聽了這話，心裡一暖，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熨貼了一下：“不用麻煩了，我就是問問你做法，好讓暄暄姥姥學著做一下。”
登葵靦腆地笑了笑，說：“其實很簡單，油燒熱了先熗點整花椒，再煎幾片肥肉出出油，把魚放進去兩麵略煎一下，做海魚的時候放點大醬也好吃，能去腥味。。”
登葵的話還沒說完，旁邊的暄暄爺爺忽然眼睛一亮，湊到黎遠山床邊喊道：“遠山？你醒了？”
原來暄暄爺爺剛才看見黎遠山的手動了一下，雖然動作很輕微，但確實動了。
黎遠山的眼睛慢慢睜開一條縫，眼神渙散著，沒有焦點，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懵懂地睜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沒發出一點聲音，過了幾秒鐘，又緩緩地閉上了眼。
“醒了醒了！”暄暄爺爺激動得直搓手，臉上滿是欣喜，“這孩子總算睜眼了！有盼頭了！”
小美心裡卻鼻子一酸——他每天都會像這樣睜眼，但一點意識都沒有，根本不是真的醒了。她輕輕握住黎遠山的手，他的手還是涼的，像揣著塊冰。
她自己懷裡的暖水袋還熱著，於是把暖水袋拿過來，小心地墊在了他的手底下。
“大舅的手咋這麼涼？”登葵也走過來，伸手摸了摸黎遠山的手，有些心疼地問。
“一直就這樣，大概是血液循環不太好。”小美一邊說著，一邊為黎遠山掖了掖被角，動作輕柔得像在嗬護一件稀世珍寶。
“大妗，等大舅好點了，回家每天給他用艾葉水泡腳，這樣能促進血液循環，手腳就不會涼了。”登葵在一旁出主意說。
這話讓小美聽得心裡一陣心酸。回家？他還能回得去嗎？這個念頭像根針一樣刺痛了她。她望著窗外，天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陰沉沉的，烏雲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她在心裡默默念叨著：遠山啊，你可得快點好起來啊，這樣就能早點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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