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憶修改於6.2
然而，當小美看到屏幕上兒子黎暄那張意外糟糕的素描專業成績單時，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電腦椅背的邊緣。作為從小看著兒子從握不穩鉛筆到斬獲學校和輔導班美術獎項的母親，她實在無法接受這份與實力懸殊的結果，心中的疑慮如同春日裡破土的藤蔓，瘋狂生長纏繞。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將她拽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報考日。在濰市中央美院的報名點，烏泱泱的人群如同沸騰的蟻群，考生與家長組成的長隊蜿蜒數裡，此起彼伏的爭執聲、催促聲，裹挾著初春的寒風撲麵而來。一派混亂中，有人因插隊推搡，有人為核實信息高聲爭吵。。。
就在場麵幾乎失控的時候，報名處的小窗口隻得關閉，隨後從裡麵出來幾個人維持秩序，並以發順序號為由想緩解報名窗口的擁擠，但效果甚微的。若不是小美硬著頭皮撥通老領導單位的電話尋求幫助，順利完成了央美的報名手續，黎暄恐怕連這場考試的入場券都搶不到。
考試當日的混亂更像是一場荒誕的鬨劇。清晨七多點，當他們來到考試地點時，還沾著雨水的公示板前，早已圍滿了伸長脖頸的考生，密密麻麻的考號排列得毫無規律。小美陪著兒子來來回回踮腳張望了半天，也沒找到打印著他的姓名、考號和考場教室的單子，直到黎暄自己突然蹲下身——在沾滿泥水的地上，那張被人踩皺的考號單正孤零零地躺著，邊角還沾著斑駁的鞋印。
“怎麼回事，你的考號單誰給扔到落到了地上?”小美奔過去一看，好在上麵信息還能看清楚，這才鬆口氣，也沒多少時間抱怨什麼了，娘倆迅速朝著考試的教室奔去。
踏入考場的瞬間，壓抑感撲麵而來。三十多平米的教室裡，畫架幾乎肩並肩地擺放著，考生們轉身取顏料時都會碰撞到彼此的肘部。黎暄的座位緊挨著後排左麵牆的暖氣，狹小的空間讓他不得不蜷縮著作畫。考試中途，後排考生打翻水桶，汙水順著地麵漫到他腳邊，濺到了素描紙的邊角。這些意外如同細密的針，一下下刺痛著小美的心。
此刻，小美反複盯著成績單上"素描30分"的數字，耳邊似乎又響起考場上此起彼伏的桌椅挪動聲。她當然明白藝考壓力巨大，但黎暄向來以穩著稱，曾在京城輔導班集訓時連續三個月素描成績穩居榜首。難道是考試前的事影響了他的心態？還是混亂的考場環境分散了注意力？又或者。。。
就在這時，一個更為陰暗的念頭如閃電般在她腦海中劃過，她不禁渾身一顫，連忙猛地搖搖頭，仿佛這樣就能把這個不祥的猜測從腦海中甩出去一般。然而，無論小美怎樣努力，那個可怕的念頭卻如同附骨之疽，一直糾纏著她，讓她的心情愈發沉重起來。
小美心痛的盯著兒子那張越來越陰沉的臉，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她不禁想，難道真的是他們把黎暄的考卷上的名字和彆的考生的考卷弄錯了嗎？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在她的心頭蔓延開來，讓她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了。
“他們肯定搞錯了！！”這時，兒子黎暄終於爆發了，他坐在電腦前用雙手使勁拍打著鍵盤，憤怒地盯著屏幕。
“也許。。。你的素描不符合人家的標準和要求吧？”黎暄盯著屏幕僵在那裡的表情讓小美感到十分害怕，於是她想找到合乎情理的依據想安撫兒子一下。
卻見黎暄猛然站了起來，一臉絕望地看著她，聲嘶力竭的喊道：“你懂什麼？你知道30分意味著什麼嗎？那就是——他們把我的考卷也當作是那些沒學過多長時間素描的考生一樣的水平對待！”
隨後他痛哭了起來。。。
小美真有點被兒子的舉動嚇蒙了。小子長這大，還是頭回在她這個母親眼前毫無顧忌地這樣流著淚大哭。好一會，小美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她又不知怎麼安慰兒子，“暄暄，要不你到中央美院的考分谘詢網上發個帖子查問一下?”
黎暄聽了她的話，這才稍微安靜下來，於是又坐在電腦前開始快速地敲擊著鍵盤。詳細內容小美現在也記不太清了。隻記得他強調說，自己曾在十二月份參加了一期中央美院舉辦的考前輔導班，素描作品曾被老師在兩百六十多名學生麵前當過範例。
但黎暄的帖子發出去之後就沒了音信，等了幾天，也沒有得到那邊有任何的答複。
那幾天，黎暄的心情很糟糕，小美和黎遠山安慰兒子說，“既然你入圍了就有希望。中央美院的設計專業發了六百合格證，媽媽聽辦公室的人說，每年因為文化課成績不過關，還會掉下一大批。。”
“行啦，你再耐心等後麵兩所院校吧，爸爸聽說，中國美院今年招收的名額不會少。。。”
小美也不知他們的這些安慰的話，對兒子起了多少作用，又過了幾天，可能是怕他們倆人擔心，黎暄很快穩定下心繼續複習文化課了。小美知道，兒子一時肯定過不了這個坎兒，這件事打擊的不僅是他的自信心，也很傷他的自尊心。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小美相信，兒子黎暄肯定會堅強的挺過來，何況江南大學和中國美院的成績都還沒有出來呢。
於是，一家人又艱難地熬過了幾日，這才終於在網上查到，中國美院和江南大學的專業考試，他們的兒子黎暄都通過了，這讓小美和黎遠山異常的激動。幾天來，籠罩著全家的陰影，也隨之快速的散去了。
黎暄在江南大學排在三十名左右。
在學校寄來的專業合格證通知信封裡，還另附了一份函，祝賀他在全國入圍的一千多名考生中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並歡迎他報考他們的設計學院。黎暄還顯稚嫩的臉上終於有了喜色和自信。小美和丈夫倆鼓勵兒子接下來要好好複習文化課，爭取考出個好成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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