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憶修改於7.5
小美日記五——手術
傍晚時分，夕陽緩緩西沉。橘紅色的餘暉透過窗戶斜斜灑進宴會廳，為喧鬨的空間染上一層暖色調，也給靠窗這桌坐著的幾人身上灑了一層金光。可還沒等我們好好欣賞一下這抹晚霞，宴會廳的水晶吊燈突然全部亮起，柔和的燈光瞬間驅散暮色，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堂堂的。
臨近六點，單位領導們麵帶微笑，陸續走進宴會廳。他們的到來，讓原本輕鬆熱鬨的氛圍一下變得莊重起來，大家不約而同起立對對領導的到來表示歡迎。
待熱烈的掌聲漸漸平息，主桌席位上的領導緩緩起身，他目光環視全場，然後用激昂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發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三八節致辭。致辭結束以後，這才鄭重地宣告宴席正式開始。
緊接著，由各部門精心籌備的表演節目拉開了帷幕。第一個節目是“三句半”，伴隨著歡快的鑼鼓聲，其他科室的幾名員工身著各色服裝，精神抖擻地走上前麵騰出的空場地。“三句半”的台詞詼諧幽默，頓時打開了所有人的笑穴，引得全場笑聲不斷。
大家在嬉笑中開始享用美食。我剛拿起筷子將頭道菜——鮑魚咬了一塊送入口中，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它那鮮美，就聽另一桌的外彙檢查科的科長衝我急切的喊道“老方，你家黎遠山出事了，他們領導一直給你打電話不接，給，這是他們呂副行長打來的電話！”
黎遠山知道我今天要參加單位的聯歡，平日裡除了家人鮮少有人聯係我，因此我不像其他人那樣，吃飯時還把手機擺在手邊。更沒理會身後挎包裡的手機鈴聲。因為此時宴會廳內表演和談笑聲交織在了一起，幾乎將所有的動靜都淹沒。
由於聯係不上我，這位領導無奈之下，隻好把電話打給了他比較熟悉的檢查科科長。而她的電話恰好就放在手邊，一眼就看到了來電顯示。
黎遠山出事了？我心頭一跳，連忙離開酒桌，幾步過去從她手裡接過手機。可由於裡麵說的是方言，加上大廳裡確實有些吵，我急忙來到外麵走廊接聽。雖然喧囂聲輕了一點，但由於不熟悉方言，他說的話又急，我依然聽不清太清他具體說了什麼。
隻好又來到樓梯口努力分辨，裡麵大概也心急，幾乎喊著又說了一遍事情經過，不過我隻捕捉到“遠山摔跤住院了”這幾個字。“謝謝啊。”掛掉電話後，我把手機還給跟出來的檢查科長，當時的我也並沒有意識到，事情會如此嚴重，隻當是一次普通的意外。
“快，咱們行領導的車就在酒店樓下，讓司機趕緊送你過去！”一旁的檢查科長接過她的手機，急忙回裡麵幫忙找司機去了。
“我們仨也同你一起過去吧。彆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副科長忙招呼科裡另兩名女同事隨我上了車。
汽車引擎轟鳴，在暮色中一路疾馳。當儀表盤的時針剛劃過六點半，汽車終於“嘎吱”一聲刹在醫院門前。幾人跳下車就往樓裡跑，也顧不上等慢吞吞的電梯，又一口氣往樓梯間衝去。
誰知等大家喘著氣上到四樓時，正撞見手術室的自動門緩緩合攏。銀色金屬門如同冰冷的幕布，在醫護人員推著擔架床疾步而入的刹那，嚴嚴實實切斷了內外兩個世界。
我狠命攥住樓梯扶手，看著推車上的人越來越遠。輪子碾過地麵的聲響漸漸消散，那道門徹底閉合的瞬間，仿佛帶著他，都被永久封印在了消毒水氣味彌漫的深處。
“唉，還是來晚了一步啊！”副科長滿臉遺憾地歎息說道，“連最後一麵都沒見上。”她的話語中透露出深深的惋惜和無奈。
四樓手術室辦公室裡，主治大夫神情肅穆，語氣凝重地向我解釋："你丈夫已經推進手術室了。他這次摔傷很嚴重，必須進行開顱手術，現在正在做術前消毒。手術馬上開始，你丈夫單位的領導已經讓他們工會主席代簽了知情同意書。。。"
他的每句話都像鉛塊般沉甸甸地砸在心頭。不過是摔了一跤，怎麼會嚴重到要開顱？那一刻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都僵住了，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副科長見我呆立原地，臉上毫無血色，急得轉身對主治醫生說道："怎麼也得讓人家見見人啊！"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焦急和不滿。可醫生隻是沉著臉搖搖頭，語氣不容置疑："手術準備時間緊張，流程不能耽擱。"
我木然走到手術室門前，盯著扇冰冷的鐵門。心口像被無形的手揪住，明明心裡翻江倒海，眼眶卻乾澀得擠不出一滴眼淚來，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
就這樣，在手術室外麵的走廊裡，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分鐘都變得如此漫長。幾個人焦急地等待著，心中充滿了不安和疑惑。“老方，我剛聽他們單位送他過來的人說。。。”
隨著副科長三人去走廊另一頭探聽回來的消息，事情的全貌終於慢慢浮出水麵。
原來，黎遠山下午四點多就已經被送到了醫院。這個消息讓幾人聽後都大吃一驚，因為這意味著從出事到我們得知消息，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小時！
在這兩個小時裡，作為妻子的她竟然完全不知情，還沉浸在觥籌交錯的宴席當中。而他，卻獨自一人躺在醫院的走廊上，靜悄悄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不僅僅是我，陪我一同前來的三位同事，以及後來匆匆趕來探望遠山的親朋好友們，聽聞此事後，都感到無比震驚和憤怒。大家開始質疑，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他們單位的領導為什麼沒有及時派車去家屬單位尋找？作為黎遠山的妻子，她就在本市，領導又有什麼權利擅自批準彆人簽字呢？開顱手術如此重大，關乎生死，怎能如此草率！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黎遠山手術所在的島城市立二院婦女兒童醫院），在綜合實力和重症病人處理能力上，與島城市立醫院相差甚遠。這在島城幾乎是人儘皆知的事，平日裡大家有點大病小痛，首先想到的都是市立醫院。
就算是120急救車誤將病人送到這裡，送的人、簽字的人也該明白其中利害，及時將病人轉院。可現實卻是，他們既沒有第一時間找到家屬，也沒有在治療上謹慎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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