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憶修改於8.1
早飯時，小美去取餐時順便去護士站要來了費用清單。上麵的數字刺得她眼睛有些發花——.28元。她捏著清單在走廊裡站了好一會兒，指尖微微發涼。
不過，雖然如今費用已經超過了13萬，但主治醫生也好，護士長和護士們也罷，竟然都沒來催，小美暗自鬆了口氣。
那就等他們三方協商吧。從黎遠山住院到現在，不過才短短兩個多月，費用就像坐了火箭似的往上躥。
剛開始，費用每天都要七八千，一瓶營養液就標價八百多，更彆說那些看不懂名字的進口藥了。後來因為費用跟不上了，才停了進口藥，前兩天埋管手術加上各種檢查，大概花費不少，一下子就突破了十三萬。
小美原本以為這幾天能平穩些，可清單上明明白白記錄著，近三天每天的費用都在五千多左右。
下午護士來量血壓時，小美忍不住問：“這幾天的藥是不是比之前多了？”護士看了眼輸液單，說：“是啊，李主任調整了方案，加了些促進恢複的藥，雖然貴點，但效果好。”
小美“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往來的人群，心裡默默盤算著：可能因為這兩天手術後需要多輸液吧，但醫院不可能這麼砸錢啊，不是已經超過了今年大病報銷的費用比例麼?
她不由想，如果每天都花五千，一個月就是十五萬，再加上後續可能的治療。。。小美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隻能安慰自己道：先把他的病治好，錢的事，總會有辦法的。
傍晚時分，黎遠山總算排了點便，量雖不多，但也算有了進展。小美趕緊把這個事情記在本子上，打算明天醫生查房時彙報。
隨後她給黎遠山擦了臉和手，又幫他調整了靠枕的角度。看著他閉上眼睛，似乎又睡著了，呼吸比下午那會兒平穩了許多。
輸液架上的液體還在慢慢滴著，這一次，小美沒有定鬨鐘，隻是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那滴答作響的藥液，仿佛在看著一點點回來的希望，但她知道，希望很渺茫。
從昨天下午開始，小美發現，黎遠山左腦的腫脹程度，似乎又恢複到了以往鼓鼓的狀態。儘管他的體溫、血壓和瞳孔都顯示正常，但下午的血壓卻達到了這些天的最高值，高壓一下飆到了140。
小美也不知這樣的情況是好事還是壞事，李大夫也不在辦公室，問護士?還不如不問，說的不準徒增煩惱。
今天，小美試著往黎遠山嘴裡喂了點哈密瓜汁，見他能快速吸吮，便又切了一片哈密瓜放進了他嘴裡，想讓他咬一咬。
不過讓她很失望，黎遠山隻是機械地咀嚼著哈密瓜片，還差點嗆到嗓子眼，嚇得小美趕緊用棉簽把嘴裡的瓜片挑了出來。
其實黎遠山早些時候就已經能吞咽少許水了，通常是用棉簽沾點水或者用小勺子一點點喂給他。
這次手術後，小美發現丈夫的嘴活動得比以前多了，用勺子或針管往他嘴裡喂水時，他甚至有了明顯的吸吮動作。
不過，要是喂固體的食物還是行不通。早在陳大夫負責他的時候，那家夥見黎暄想給黎遠山切片喂蘋果，於是告訴他，“給你爸爸喂蘋果不能切成薄片狀，要切成瓣。”
可小美和黎暄試了好幾次，黎遠山都沒什麼反應，後來又試了幾次，也沒有成功。
看來真是不能胡亂嘗試，有時候聽大夫的也未必完全正確。比如最早剛做完手術，等黎遠山能吃東西的時候，陳大夫建議說
“可以給他吃些油性大的食物，像排骨湯之類的。。。”結果黎遠山吃了排骨湯之後，肚子當下受不了，一個勁兒地拉稀。
想到這些糟心事，小美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位被她在心裡稱作“蒙古大夫”的陳醫生。她忍不住一遍遍琢磨：要是當初給黎遠山做手術的不是他，或者他當初能多聽聽李大夫的建議，現在的情況會不會就大不一樣了？可轉念一想，她又清楚地知道，事到如今，再想這些根本毫無意義，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
可這個念頭就像生了根似的，總會時不時地冒出來，纏著她不放。這讓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掉進“如果。。。”的循環裡，一遍遍地假設著各種可能——如果當初沒選這位醫生，如果手術方案能改一改，如果能早點聽李大夫的話。。。
有時候，她越是拚命想把這些想法壓下去，就越是陷在裡麵掙脫不出來，心裡又亂又悶，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看來今晚小美又沒法早睡下了，眼下都快淩晨了，還有三瓶液體沒輸完，好在護士說剩下的三瓶都是小瓶，能快一些輸完。
小美還發現，雖然黎遠山的嘴活動多了，但右眼好像沒力氣睜開。現在連暄暄爺爺來叫他，他也沒什麼反應。
小美心裡念叨著李大夫說過的話：“要是他的父母能早點來喚喚他就好了，現在看來，最佳時機已經錯過了。”
小美覺得人說的話有些道理，黎遠山早先腦子裡似乎隻裝著自己的爹娘，對其他人或事沒什麼太深的印記。她想，如果他們兄妹能早點把他們大哥的真實情況告訴父母，或許大哥現在都已經出院了。
“一個做母親的，在這種時候隻考慮自己，真是讓人沒想到！”
來病房串門的另一位病號家屬一臉義憤填膺地說，“要是我家兒子出了這種事情，我就算是爬著也要趕來！”
小美聽暄暄爺爺說，他舅舅家的二姑娘回去是照顧暄暄奶奶去了。
他姥姥聽了這話，氣憤地打來電話說：“這是什麼嬌貴的人，她自己的命倒比兒子的命還值錢多了。。。遠山下一步的治療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他老子和兄弟來了也一點作用都沒起！起碼該去遠山的單位，跟領導好好商談一下，讓他們也有點壓力！我看他老子和兄弟根本就沒這個打算！”
“他那個兄弟來了，整天忙著給自家媳婦買衣服；他老子更是三天兩頭往這邊跑，卻淨忙著倒騰那些書回去看。他們根本就沒把黎遠山這個兒子和大哥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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