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晚霞將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大師兄縫補玄甲的銀線在暮色中泛著微光。他的左手小指已經完全恢複,穿針引線的動作卻仍帶著生疏,銀線在指尖繞了三圈才穿過針孔——那是蘇晚晴教他的法子,說這樣不容易紮到手。
“你的護心符沒被母株侵蝕。”林澈注意到大師兄左胸的暗袋鼓鼓囊囊,青鋼劍的金光掠過袋口,映出裡麵黃色的符紙,“師父的手藝倒是精進了,三年前他縫的符總掉出來。”
大師兄的耳尖微微發紅,將最後塊玄甲碎片縫好的動作頓了頓:“他昨晚托夢給我,說護心符裡加了桃花灰,能防瘴氣。”
“騙人。”三師弟突然從背後跳出來,斷袖掃過大師兄的玄甲,“師父根本不會做夢,他連睡覺都在背藥經。上次我起夜,還聽見他在念叨‘當歸三錢,生地五錢’。”
二師姐的笑聲在暮色中格外清亮,她將剛編好的花環戴在三師弟頭上,白色野花與他發間的草藥渣相映成趣:“等回去了,讓師父給你燉當歸雞湯。你斷骨長得慢,得多補補。”
林澈望著遠處的炊煙,掌心的並蒂蓮玉佩突然發燙。他想起蘇明哲塞給他的銀線圖譜,夾層裡除了字條還有半張地圖,標注著東北方向的座廢棄驛站——正是麵具人逃跑的路線。
“前麵歇腳。”大師兄突然停在驛站的殘碑前,玄甲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是三百年前的望歸驛,當年蘇家先祖護送兵符時住過。”
驛站的木門早已腐朽,推開時揚起的灰塵裡混著銀線的光澤。林澈的青鋼劍突然指向牆角的灶台,那裡的灰燼中躺著枚銀蝶步搖,翅膀上的齒輪紋已經褪色,露出底下流雲紋的痕跡——與大師兄玄甲的紋路如出一轍。
“是蘇家的東西。”二師姐用銀針挑起步搖,針尖在接觸翅膀時微微震顫,“蝶腹裡是空的,藏過東西。”
三師弟突然趴在灶台邊咳嗽,斷袖掃過灰燼的刹那,幾粒黑色的種子滾出來,在月光下膨脹成小小的憶骨花,花瓣上浮現出模糊的人影:麵具人正將兵符塞進步搖,他的麵具裂開道縫,露出底下與師父相似的眉骨。
“是師父?”林澈的桃花印記驟然發燙,青鋼劍的龍紋在劍刃上瘋狂遊動,“可他明明在師門……”
大師兄突然用銀線纏住憶骨花,花瓣上的人影在銀線中扭曲變形,麵具裂開的縫隙越來越大,露出裡麵張年輕的臉——那是二十年前的師父,正將半塊玉佩遞給個穿蘇家校服的女子,她的發間彆著與這枚相同的步搖。
“是蘇伯母。”二師姐的聲音帶著顫抖,她認出女子腰間的玉佩,與蘇明哲給的那半塊是同塊料子,“晚晴師姐說過,她母親是在護送兵符時失蹤的。”
憶骨花在銀線中枯萎的瞬間,灶台的磚塊突然鬆動。林澈撬開磚塊的動作帶著急切,裡麵的油紙包在月光下泛著油光,打開後露出本泛黃的兵書,封皮上的“歸元秘錄”四個字已經模糊,扉頁的落款處寫著“沈氏守義”——正是麵攤老漢的本名。
“是兵符的另一半線索。”大師兄的指尖撫過兵書的褶皺,玄甲的碎片在翻動書頁時發出輕響,“這裡記載著三百年前的約定:歸元門守鑰匙,蘇家護結界,沈家藏兵符,三家血脈相融時,兵符才能顯真容。”
三師弟突然指著兵書插圖,上麵的祭壇與斷魂穀的布局截然不同,中央的石台上並排放著三樣東西:青鋼劍、銀線圖譜、半塊玉佩。“插圖裡的並蒂蓮是金色的。”他的斷指點著花瓣上的紋路,“比我們看到的多了圈齒輪。”
林澈的掌心與玉佩貼合,桃花印記的金光順著兵書蔓延,插圖突然活過來般——金色並蒂蓮的花心處,三百年前的三家先祖正將血液滴入蓮心,那些帶著溫度的血液交融處,浮現出完整的兵符虛影,上麵的符號竟是由無數細小的“守”字組成。
“原來兵符的真容是這個。”林澈的聲音在驛站回蕩,他終於明白三百年的謎團,“不是金屬鑄成的令牌,是三家守護的信念凝成的印記。”
大師兄的玄甲突然發出嗡鳴,他望著兵書裡夾著的字條,筆跡與沈守義的鹽罐標記完全致:“月圓之夜,兵符顯形於望歸驛的銅鏡前。需三家血脈共照,方得見三百年真相。”
“今晚就是月圓。”二師姐抬頭望著夜空,烏雲正緩緩褪去,露出輪飽滿的圓月,“可沈家的人……”
“老漢來了。”林澈的青鋼劍指向驛站外,月光下的身影扛著麵攤的鐵鍋,步伐穩健得不像花甲老人。他的鹽罐在腰間晃悠,裡麵的兵符與驛站的銅鏡產生共鳴,發出細微的銀光。
沈守義推開木門的動作帶著歉意,鍋沿的油星濺在玄甲上:“讓諸位久等了。蘇家小子說你們在這,我揣著兵符趕了半夜。”
大師兄突然單膝跪地的動作讓所有人愣住,玄甲與地麵碰撞的悶響裡,他的聲音帶著鄭重:“弟子明玄,謝沈伯守護兵符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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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守義慌忙扶起他的動作帶著局促,鹽罐裡的兵符滾落出來的瞬間,與林澈的玉佩、二師姐的步搖同時亮起金光。銅鏡突然自行擦拭乾淨,鏡麵映出五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漸漸與三百年前的先祖重疊。
“快看!”三師弟指著銅鏡裡的虛影,三家先祖正在將兵符埋入望歸驛的地基,他們的掌心都握著與林澈相同的桃花印記,“我們的印記是祖傳的!”
銅鏡裡的畫麵突然加速,三百年的時光在鏡麵流淌:沈守義的祖父將兵符藏進鹽罐,蘇晚晴的母親在結界前織最後個萬字結,師父年輕時跪在祭壇前,將半塊玉佩埋入憶骨花的根係……那些看似孤立的碎片,此刻在鏡中組成完整的並蒂蓮。
“麵具人是……”二師姐的聲音突然哽咽,鏡中閃過個熟悉的身影,麵具裂開的瞬間露出張與大師兄相似的臉,隻是眼角多了顆紅痣——那是三年前在冰窖裡被凍傷的疤痕,屬於當年被認為犧牲的二師兄。
大師兄的玄甲驟然炸裂,他踉蹌後退的動作撞翻灶台,銀線縫補的碎片散落滿地:“不可能……他明明死在我懷裡……”
“他被母株的瘴氣侵蝕了記憶。”林澈的桃花印記貼在銅鏡上,鏡麵突然浮現出二師兄的記憶結晶,“當年他沒死,隻是被黑袍人擄走,誤以為你搶走了兵符的繼承權。”
記憶結晶裡的畫麵讓所有人沉默:二師兄在瘴氣中反複看見大師兄接過兵符的場景,每次畫麵都會扭曲,最後變成大師兄用劍刺穿他的胸膛。那些被篡改的記憶像毒藤,纏繞著他的神智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