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嵩猛地將酒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濺:“我也是沒辦法!”他的眼睛紅了,“去年冬天,耶律洪基抓了我老娘和媳婦,就在漠北的戰俘營裡!他說隻要我配合他拿下雲州,就放了她們!沈倦,換作是你,你能怎麼辦?”
沈倦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想起阿澈描述的戰俘營慘狀,心頭的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無力感。在這亂世之中,誰不是在夾縫裡求生存?隻是有些人選擇了堅守,有些人卻選擇了屈服。
“所以你就看著耶律洪基攻打雲州?”沈倦的聲音冷了下來,“看著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弟兄送死?”
“我沒辦法啊!”李嵩抓著自己的頭發,像頭困獸,“耶律洪基派了五十個死士盯著我,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我偷偷給雲州送過三次糧草,都被他們截住了!”
沈倦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他腰間的玉佩上。那玉佩雕成虎頭模樣,質地溫潤,是當年老將軍賞賜的,李嵩一直視若珍寶。“阿澈說,你跟耶律洪基的使者在城樓上喝酒。”
“那是為了麻痹他們!”李嵩急忙解釋,“我假意答應他們,等拿下雲州就跟他們回漠北,其實是想趁機救出我老娘和媳婦!”他湊近幾步,壓低聲音,“耶律洪基的糧草營在朔州城外的黑風口,那裡守衛薄弱,隻要我們能燒掉他的糧草,他就不得不退兵!”
沈倦看著他眼中的急切,手指在茶杯上輕輕敲擊著。他知道李嵩不是個天生的叛徒,可在親情與忠義之間,這個粗漢子終究是迷失了方向。
“黑風口有多少守衛?”沈倦突然問道。
李嵩愣了一下,隨即喜出望外:“將軍,您願意幫我?”
“我不是幫你,”沈倦站起身,目光望向窗外,“我是在幫雲州的弟兄,幫那些還在戰俘營裡受苦的百姓。”他頓了頓,補充道,“告訴我詳細的布防圖,還有你老娘和媳婦被關押的地方。”
李嵩激動得渾身發抖,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張羊皮地圖:“黑風口隻有三百人看守,都是契丹的老弱殘兵。我老娘她們被關在城西的廢棄糧倉裡,那裡有二十個死士看守。”他指著地圖上的標記,“今晚三更,我會以巡營為借口,調開糧倉附近的守衛,到時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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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沈倦打斷他,將地圖折好揣進懷裡,“你隻需要做好你的平南侯,其他的事,我來辦。”
李嵩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重重地點點頭。他看著沈倦轉身離去的背影,突然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當年在雁門關,是這個男人教會他什麼是忠義,什麼是擔當,可他最終還是活成了自己最唾棄的模樣。
沈倦走出侯府時,阿澈正蹲在門口的石獅子旁,手裡拿著兩個剛出爐的肉包子。看到沈倦出來,少年立刻站起身,把一個包子遞給他:“先生,你吃。”
沈倦接過包子,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看著少年臉上沾著的麵粉,突然想起雲棲山的清晨,小書童們總是拿著剛蒸好的饅頭,追著他要聽戰場的故事。那時的歲月靜好,原來都是用鮮血和犧牲換來的。
“阿澈,”沈倦咬了一口包子,“今晚,我們要去救人。”
少年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救李將軍的家人嗎?”
“不止。”沈倦望著遠處的城牆,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我們要救所有還在受苦的人。”
夜幕像一塊巨大的黑布,緩緩覆蓋了朔州城。沈倦帶著阿澈,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來到城西的廢棄糧倉外。糧倉的木門上掛著一把大鎖,兩個契丹士兵正靠在牆角打盹,腰間的彎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先生,我去解決他們。”阿澈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那是沈倦給他的,刀刃鋒利,顯然是把好刀。
沈倦按住他的手,輕輕搖頭:“彆弄臟了你的手。”他從地上撿起兩塊石子,屈指一彈,石子如流星般射出,準確地擊中了兩個士兵的太陽穴。他們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沈倦上前打開鎖,糧倉裡彌漫著一股黴味。借著月光,他看到角落裡蜷縮著十幾個婦女兒童,個個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當看到李嵩的老娘時,沈倦的心頭猛地一酸——老太太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手腕上還留著鐵鏈勒出的紅痕,像極了他早已過世的母親。
“你們是……”老太太警惕地看著他們,聲音沙啞。
“我們是來救你們出去的。”沈倦的聲音放得很柔,“李將軍讓我們來的。”
“嵩兒……”老太太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渾濁的眼睛裡終於有了光彩,“我就知道,我兒不會真的投靠蠻夷……”
沈倦沒再多說,示意阿澈解開眾人的繩索。就在這時,糧倉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契丹人的怒吼。
“不好,被發現了!”阿澈臉色驟變,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沈倦將老太太護在身後,雪飲槍瞬間出鞘,銀槍的鋒芒在月光下冷冽如霜。他知道,今晚的行動,絕不會這麼順利。
糧倉的門被猛地踹開,耶律洪基帶著十幾個死士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殘忍的笑容:“沈將軍,好久不見,彆來無恙啊?”
沈倦看著他身後的李嵩,隻見那漢子被兩個死士架著,嘴角淌著血,顯然是受了酷刑。原來從一開始,這就是個圈套。
“李嵩,”沈倦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不該騙我。”
李嵩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他終究還是沒能守住自己的底線,在親情與忠義之間,他選擇了最愚蠢的一條路。
耶律洪基哈哈大笑:“沈倦,你以為憑你一人,能救出這麼多人?今天,我就讓你和這些南朝的賤種,一起死在這裡!”
死士們紛紛拔出彎刀,一步步逼近。阿澈將幾個孩子護在身後,雖然嚇得渾身發抖,卻依舊死死地盯著敵人,像隻護崽的小狼。
沈倦握緊雪飲槍,槍尖直指耶律洪基:“想要我的命,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月光透過糧倉的破窗照進來,將銀槍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條蓄勢待發的銀龍。沈倦知道,今晚這場仗,他必須贏,為了雲州的弟兄,為了戰俘營裡的百姓,也為了身邊這個失而複得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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