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紹鈞愣住了。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結局。
他印象裡的鐘喬,溫柔體貼,滿眼深情,可現在的她仿佛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
而這樣判若兩人的改變,隻是一個晚上。
“鐘喬,你認真的嗎?”徐紹鈞怔怔的,尾音裹挾著顫抖,“你連我們的孩子都不要了?有你這樣心狠的母親嗎?”
他天生矜貴冷然的好樣貌,配著窗外簌簌而落的大雪,微微顫抖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被雪色浸透了些許令人清醒的涼意,尾調帶著支離破碎,仿佛被人遺棄。
說著,徐紹鈞紅了眼,快步向前,將尚在熟睡的孩子摟到鐘喬麵前。
“你看,這可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
鐘喬下意識低頭,便見到了繈褓裡的嬰孩。
他睡的很安穩,眼睫毛很長,軟乎乎的臉蛋,咂巴著嘴巴,像是做了什麼美夢,小小一團,嘴裡還咿呀著。
鐘喬都能看到他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正在亂轉。
過了一會,他艱難睜開了眼,眼眸就這樣由朦朧轉清晰,映出鐘喬的麵容,清澈透亮的眼眸仿佛雪夜裡烏黑的珠子。
他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第一個看到的人。
是鐘喬。
剛出生的嬰孩是沒有牙齒的。
他張開嘴,咿呀笑起來,粉白的小舌頭吐了出來,臉上還有兩顆甜蜜的小酒窩,又伸出小手,觸碰上鐘喬的臉頰、順著眉骨,下滑到眼窩。
一顆晶瑩的眼淚砸到了他的臉上,然而天真無邪的嬰孩胡亂揮舞著手,不經意間,嘗了母親這顆苦澀的淚。
他仍舊咿呀咿呀胡亂笑著。
當那滴眼淚掉在嬰孩臉上,轉瞬即逝,鐘喬回過神來。
她恍然一抬手,撫摸臉龐,卻發現自己眼角略有濕潤。
然而,僅有一滴而已。
這滴眼淚,是為前世的付出,前世的自己流的。
上輩子,也是這樣的場景,徐紹鈞抱著孩子給她看,嬰孩柔軟細膩的小手觸碰上她的臉,初為人母的鐘喬,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生命的意義。
那就是孩子。
正因為兩個孩子,鐘喬徹底放棄回家的念頭,心甘情願被徐家吸血,最後,被渣男和白眼狼兒子吸乾最後一點價值,被活活掐死了!
前世那張少年麵目猙獰的臉,以及這輩子稚嫩可愛的臉,徹底重疊。
鐘喬心中既悲哀又好笑。
從前種種情分,儘了。
這輩子,她隻有女兒,沒有兒子了。
徐紹鈞還以為自己計謀得逞了,勾起一抹笑,接著洋洋得意道:“鐘喬,你要是現在給我和我媽道歉,我們徐家還是願意認你這個兒媳的。”
“道歉?”
鐘喬抬起頭,露出一雙清明的眼眸,平靜的一字一句。
“我憑什麼道歉?我為什麼要道歉?”
“鐘喬,你差不多行了,發這麼久瘋,我們家也陪你演了這麼久,你還沒完了是吧?”先前被碗砸破的額頭,鮮血已經凝固,徐紹鈞索性不裝了,表情十分可怖。
自始至終,他仍舊覺得鐘喬是在演戲。
鐘喬自知和他這種人說不通,索性嘲諷一笑,並不答話。
可一旁鐘父等人卻憋不住了。
喬喬生完孩子九死一生,身體虛弱成這幅模樣,徐家還要各種逼迫她,當著他們鐘家的麵,更是言語囂張。
孰能忍孰不可忍!
鐘思齊怒不可遏的一把揪住徐紹鈞,將他連連推開好幾米,因憤怒,額頭青筋暴起。
“你他媽的真當我們鐘家人死絕了啊?沒聽我姐姐說嗎?你,還有你這渣子的兒子都離我姐姐遠一點!”
徐紹鈞抱著孩子,被推到牆上,眼神卻始終執著地落在鐘喬身上。
他像是一個耀武揚威的勝者,拿著手裡的嬰孩,炫耀的晃了晃,語氣惡劣,帶著威脅。
“鐘喬,你想清楚了,隻要你今天敢踏出醫院半步,我就敢讓兒子這輩子都不認你!”
“喬喬。”鐘母連忙握住鐘喬的手,心疼得直落淚。
同為母親,她怎麼能不知女兒現在心裡的痛?
當初女兒被這徐紹鈞誘拐到大陸,她覺得天都塌了,想到女兒在大陸無依無靠,她心如刀絞,真恨不得一瓶毒藥喝了就這樣死了。
女兒的心情,應該便如她當時一樣吧。
鐘喬深呼吸了一下,因憤怒而劇烈起伏的胸口,彰顯出她現在並不冷靜。
自己當初真是眼瞎了,怎麼以前沒看出來徐紹鈞不僅自戀還聽不懂人話呢?
“徐紹鈞。”她再次冷漠開口,強調道,“你最好是彆讓他認我,因為—”
她拖長了尾音,笑了。
這一次,是發自內心的笑。
“因為我嫌他跟你一樣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