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車間。
巨大機器如同沉默的巨獸,蹲伏在各自的位置。
發電機低沉嗡鳴、齒輪轉動,皮帶軸飛轉的呼嘯,幾乎能震碎耳膜的機器轟鳴聲,填滿了汗臭的空間。
糊著舊報紙的窗戶玻璃積著厚厚的油灰,透進來的光線雖然渾濁,卻掩蓋不了工服的鮮亮。
忙碌的廠線上,無人在意的鐘小花正死死抿著唇,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肥頭大耳,滿麵油光,背著手,兩隻綠豆眼滴溜轉動,輕浮又色情地掃視這廠線上的女工們。
正是深受女工厭惡的周主任。
“哎哎哎。”
周主任聲音裡帶著怒意,製止鐘小花的下一步動作。
“你這個新人怎麼回事?連這點東西都做不好,我來教你。”
說這句話的同時,他已然伸手搭在鐘小花的肩上,俯下小山般的肥胖身軀,以一種極親密且曖昧的動作貼近了她。
混合著大蒜氣味的嘴咧開一口黃牙,離鐘小花的側臉很近。
“哎,你這樣……”
他握住了鐘小花的手,似是在認真“教導”新人。
“你這樣……那樣…..不就對了嗎?”
然而,隻有鐘小花自己能感受到後背那具肥膩身軀,時不時往她身上貼,見她沒反應,甚至變本加厲地蹭了蹭,頂了頂。
太惡心了。
鐘小花死死攥緊手,因太過用力,手心已經被掐得發白。
她腦子裡想起了媽的話——
【托關係給你找的工作,頂的還是三級工的崗,一個月上交不了工資,你乾不來這活,就死在外頭得了!】
鐘小花忍了忍,心裡既害怕,又倍感羞辱,眼淚抑製不住的順著臉頰往下滾落。
周主任心裡偷笑。
介紹這黑丫頭頂崗的婆娘據說還是她親媽,和他交代了,隻要工資按照正式工的標準發放,不論他怎樣,這丫頭也不會反抗。
原本他還不信,可這半個月以來,鐘小花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看得他真是心癢癢!
周主任忍不住內心深處的激動,欲繼續貼上鐘小花的後背。
不料,下一秒,一股強大的拉扯感自脖子後麵傳來!
他“哎哎”叫喚幾聲,一個沒站穩,竟然直接被人一把扯開,丟到了一邊,甚至狠狠摔了個屁股墩,惹得周圍女工們哄堂大笑。
周主任疼得麵目猙獰,重新戴上眼鏡,定睛一看。
“鐘、鐘喬?!”
他的臉刷的一下由白轉黑。
鐘喬這賤蹄子怎麼還回來了?
周萍不是說,他們家把她給休了嗎?
他想著鐘喬一個女人,在蘇州孤苦伶仃,失去婆家庇護,指不定帶著賠錢貨女兒在哪個橋洞底下拾荒度日呢。
怎麼現在看起來……好像還比以前精致了幾分?
“周主任,好久不見。”鐘喬微微一笑。
“鐘喬,你找死是不是?”周主任反應過來,撐著肥胖身軀,氣得直喘氣。
鐘喬這賤蹄子性格素來懦弱無能,以前見到他都是夾著尾巴做人,現在怎麼還敢推他了。
一直默默流淚的鐘小花也聽到動靜,適時地轉動僵硬的脖頸,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