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輕輕敲擊桌麵,發出緩慢有力的聲音。
紀鶴白極有耐心,一行行看下去,嘴角隨著末尾一些真心道謝的字句,嘴角不自覺上勾。
一氣嗬成,看完。
紀鶴白輕笑,長舒一口氣,舒展身體往後仰。
心情愉悅到沒邊。
這些天以來,紀家頻繁施加壓力,軟硬兼施,卻勸不動他想參軍的決心。
而被他拒絕一次的周瑩瑩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還跟著寫信騷擾他,不肯輕易放棄。
說實在的。
紀鶴白這些天過得並不算好。
原本白皙如玉的下巴,此刻如雨後春筍冒出細小的青茬,在燈光照射下,刺癢難耐。
可就在這份寂靜裡,紀鶴白突然笑了。
他仰起頭,就這樣一隻手搭在額頭,遮住雙眸,低低地,竟是笑了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過了。
鐘喬的信就這樣放在桌麵。
笑了很久,紀鶴白執筆,選擇回了一封信。
他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和從前習慣一樣,隻會在信封右下角標一個鶴字。
這封信很快就寄了出去,卻是被宋舒玲第一個拿到手。
送信的小夥子不小心送錯了,陰差陽錯送到了宋家。
宋舒玲抓著那張信封,看到信封的收件人是鐘家,一顆心簡直要跳出嗓子眼。
她家和鐘家隔得不遠,騎車要十幾分鐘,偏偏媽就是不讓自己和鐘家接觸,還非得說鐘喬離了婚就不是啥正經女人。
這下總算被她逮住機會了吧。
總算可以理所當然地去找鐘喬了。
“媽,有我朋友的信,我去送一下。”宋舒玲衝窗內大喊。
宋母在屋子裡縫補新被,一聽就覺得不對勁:“誰家的信?”
她這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彆說是送信,讓她出門買菜都使喚不動,何曾這樣好心腸了?
宋舒玲沒回答她,而是眼珠子一滴溜,去灶房翻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補品——紅棗桂圓、黑芝麻糊、數枚雞蛋。
等收拾妥當,人已經踏出家門,她這才含糊不清的回答:“是鐘喬姐的。”
說完,沒等宋母發火,宋舒玲拔腿狂奔,把東西往車筐裡一放,動作迅速踩上自行車,跟做賊心虛似的揚長而去。
“鐘喬?”後知後覺的宋母掀開門簾追出來,“不是讓你彆去——”
院子裡空空如也。
宋母一下子就猜到了,連忙跑去灶房,掀開並不隱秘的籮筐。
果然,裡麵所有東西全被宋舒玲這敗家丫頭拿走了。
宋母氣得心臟疼,扶著額頭站不住:“這胳膊肘往外拐的傻孩子,媽都沒吃上你藏的雞蛋,你倒先巴巴地送去給彆人,真是白養你了!”
這話說得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和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畢竟家裡就這一個女孩,捧在手心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打,肯定不能打。
罵,家裡那位又心疼。
宋母滿臉憤憤,隻能任由宋舒玲去了。
而另一邊。
不知道信封被送錯地址的鐘喬,還在大院裡逗弄莞莞。
孩子被鐘家和錢嫂照料得很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育成長。
小胳膊小腿如藕節,胖乎乎的,粉嫩嫩。
原本頭頂細小到瞧不見的金黃絨毛,已經長出一層毛絨絨的黑發,皺巴巴的小臉,五官也逐漸舒展——
她的眼睛像極了鐘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