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濕滑的黑泥,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腐敗血氣與燭九陰留下的冥寒毒質,粘膩地包裹著每一個人的口鼻。絕望如同這泥沼本身,沉重到令人無法呼吸。守墨躺在一堆臨時墊高的破碎木板上,那張往日沉靜的臉此刻隻剩下一種被掏空的灰敗。每一次艱難的喘息,胸膛都隻微弱地起伏一下,每一次咳嗽都帶著濃稠的黑紫血液溢出嘴角。小箐跪在他身側,雙手死死按在他冰涼的胸膛上,催動到極致的“青霖”真紋煥發出刺目卻不祥的翠芒,那是燃燒生命力發出的光,隻為將那縷即將斷絕的氣息強行鎖住,延緩劇毒侵蝕心脈的最後一刻。她的臉色比守墨更加蒼白,汗水混著淚水,沿著緊繃的下頜滴落。
雷昊靠在一截斷裂的石柱上,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他整條左臂黑紫腫脹,皮膚上凝結著冰殼般的硬痂,無數細微的黑氣如同有生命的蠕蟲,在皮膚與壞死的血肉組織間緩緩蔓延、鑽探,每一次律動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他幾次試圖調動火紅真紋的力量,右拳上剛竄起一點虛弱的火星,左臂壞死的區域便驟然爆發出更強烈的冰寒反噬!那痛苦讓他死死咬住牙關,發出野獸般壓抑的低吼,豆大的汗珠混著血水滾落。他充血的雙目死死盯著守墨微弱起伏的胸口,又猛地掃向四周黑暗中不時傳來的壓抑痛呼和驚喘——黑蝕瘟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歸……歸墟?那幫瘋子最後喊的什麼鬼地方?”一個半邊臉爬上了扭曲黑氣紋路的戰士喘息著,聲音因恐懼而變形,“老子……老子不想爛在這裡……”
“祖地?毒血沼澤?帝鄉祭台沉淪?阿土!阿土你他媽說清楚!”另一個戰士衝到那個蜷縮在角落、眼神極度驚恐散亂的年輕戰士阿土麵前,用力搖晃著他,試圖從那斷斷續續、毫無邏輯的囈語中榨取出最後一點希望,“到底怎麼回事?什麼帝鄉?!”
“祭……祭台……沉下去了……龍……毒龍的血……淹沒了石階……”阿土死死抱著頭,身體篩糠般顫抖,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麵某處渾濁的泥窪,仿佛看到了常人無法觸及的恐怖幻影,“先祖……踩著火……腳印……帶血的腳印……”
混亂像黑蝕一樣在殘存的意誌中擴散。
羿風站在焦黑的巨坑邊緣,沉默如一塊冰冷的鐵。左臂傷口被燭九陰冰寒氣息擦過的地方隱隱作痛,提醒著他那場短暫爆發的代價。金色的、仿佛熔鑄太陽核心而成的烙印依然在肌肉深處燃燒,每一次心跳都傳來沉重的鼓點。那雙巨眸……撐開混沌宇宙的冷漠威嚴……還有最後出現的那一絲微暖孤高的金芒……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掌心。沒有動作,沒有刻意催動,一縷比發絲粗不了多少、純粹得近乎虛無的金紅微火,竟自行從掌心血肉中鑽出,緩緩搖曳著。它並不灼熱,卻帶著一種穿透一切黑暗與寒冷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就在這時!
滋啦!
不遠處一名靠在斷壁上的戰士肩胛處突然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腐蝕聲!覆蓋在他傷口處的一團粘稠蠕動黑霧,原本正在貪婪地侵蝕新鮮的皮肉,卻在這縷微火映照出的光線觸及瞬間,如同暴露在強光下的蛞蝓,劇烈地扭曲、收縮!雖然那黑霧並未立即消散,但侵蝕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了下來!那戰士發出一聲劫後餘生般的痛苦呻吟。
羿風猛地抬眼!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名戰士的傷口!有效!
希望的火種!
“小箐!讓開!”羿風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小箐愕然抬頭,還沒明白過來,羿風的身影已到了守墨身邊。
他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掌心那縷金紅微光驟然熾亮!帶著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古老威嚴和守護意誌,他猛地將手掌按向守墨被劇毒侵蝕得近乎烏黑的胸膛!
嗤——!!!
並非爆炸,而是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堅冰之上!劇烈的白氣瞬間從二者接觸處升騰而起!帶著令人心驚的“滋滋”怪響!
守墨原本灰敗的臉驟然扭曲成極度痛苦的模樣,身體如蝦般猛地弓起!一股冰寒刺骨的黑紫色煙霧從他胸膛傷口處、口鼻中瘋狂噴湧出來!煙霧翻湧,瞬間在虛空中凝成一道猙獰翻騰的毒龍虛影,冰冷的豎瞳死死鎖定羿風的手掌,發出無聲的咆哮!這正是侵入守墨骨髓心脈、屬於燭九陰分身的陰寒冥毒本源!
“吼——!!!”同一瞬間,羿風瞳孔驟然一縮!靈魂深處猛地炸開一聲源自血脈幻象的、更加宏大的龍吟!帶著洪荒主宰般的震怒!這渺小的毒蟲殘影,也配在他血脈麵前耀武揚威?!
掌心的金紅微火仿佛被徹底點燃!陡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目神芒!金紅色的火焰猛地化作一道威嚴、簡潔、如同遠古圖騰烙印般的環狀紋路!它並非燃燒,更像是一種宣告,一種不容褻瀆的絕對主權!
那剛剛成型的黑紫毒龍虛影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攻擊姿態,便在金紅圖騰烙印浮現的瞬間,如同被投入真正太陽核心的無形熔爐,無聲地、劇烈地扭曲、崩塌、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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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掙紮都化為徒勞!甚至連消散的黑氣都被這神聖的火焰徹底焚儘,半點痕跡不留!
“呃啊——!”守墨發出一聲慘烈的、卻不再是瀕死掙紮的嘶吼!他猛地噴出一大口腥臭無比、黑得像墨汁的血塊!血塊落地發出“嗤嗤”的腐蝕聲,但其中蘊含的劇毒寒性已被徹底摧毀!他那原本如風中殘燭的生命之火,在強行驅散劇毒本源後並未熄滅,反而像去掉了壓頂的萬鈞巨石,奇跡般地穩定下來!雖然依舊虛弱至極,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卻已大大減緩!緊閉的眼皮之下,眼珠在痛苦地轉動著,顯露出了微弱的意識!
“守墨大哥!”小箐淚如泉湧,不顧一切地重新將泛著生機的翠綠光芒灌注到守墨體內。
“真……真的有用!”旁邊看到這一幕的戰士們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羿風老大!我的手臂!還有我這胳膊!”幾名手臂已經開始壞疽化、蔓延著濃重黑氣的戰士掙紮著撲了過來,眼中爆發出絕望中的狂喜。
羿風的目光掃過雷昊那條慘不忍睹的臂膀。不再猶豫!他右手化掌為指,那縷金紅微光再次凝聚,對著雷昊左臂冰毒侵蝕的核心區域,以指為筆,狠狠劃下!
嗞——!!!
如同冷水潑入滾油!雷昊整條左臂都蒸騰起大股濃鬱的黑紫毒煙!煙中竟也有絲絲縷縷的龍形惡氣在淒厲消散!雷昊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並非單純的痛苦,更有冰封僵硬已久的血肉被撕開裂隙、被狂暴力量強行疏通貫穿的劇痛!那壞死的黑紫顏色如同被強行剝離的硬殼,從手臂邊緣開始,一點點向中心褪去!雖然整條手臂依舊腫脹烏青,血肉模糊,但那致命的冰冷僵死之感,以及黑氣瘋狂侵蝕吞噬的趨勢,瞬間被扼住!
“哈哈哈……咳咳……他媽的!疼死老子了!爽!”雷昊咧開帶血的大嘴,右拳狠狠砸在身邊的石柱上,砸得碎石飛濺,那張滿是血汙的臉上卻是狂喜,“能動彈了!沒廢!”
羿風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身形化為一道繚繞著金紅殘影的風暴,在絕望的人群中急速穿梭!每一次閃動,每一次指尖的凝聚與點落,都有一縷象征希望的金紅微火烙印在猙獰的黑蝕之上!那火焰微弱,卻帶著太陽熔鑄權杖般的絕對力量!所有被點中的地方,侵蝕蔓延的黑氣無不劇烈消融、崩散!淒厲的非人哀嚎在虛空中頻頻顯現又刹那湮滅!
痛苦的呻吟迅速被更多劫後餘生的哭泣與歡呼取代。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是羿風老大!他身上那股火……是神跡!”
混亂被強行壓下。小箐在幾名傷情相對穩定的戰士協助下,開始利用自身青霖真紋的力量,為那些被灼淨黑蝕源頭的重傷員處理血肉損傷。雷昊喘著粗氣,雖然左臂劇痛鑽心,依然單臂持著一根粗壯的斷椽,警惕地充當著守衛。
夜已深沉,雨徹底停了,但寒意卻更深了。疲憊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所有人的意誌。
羿風站在原地,微微低頭。右手掌心那縷金紅微火已經黯淡到幾乎看不見,隻剩下掌心一片不正常的赤紅燙痕,微微搏動著。驅散守墨體內劇毒本源、壓製雷昊臂中冰毒、灼遍數十名戰士的創傷…這幾乎榨乾了他血脈之力在剛剛激戰後的全部餘燼。每一次催動,每一次灼穿陰毒,都仿佛在從自己的骨骼深處抽取力量。一股空乏到極致的虛弱感,混雜著強行驅動那股超限力量帶來的灼燒性疼痛,正在四肢百骸彌漫開來。他需要喘息。
就在這時,雷昊用那完好的右手,從地上那個枯瘦首領徹底化灰的殘骸旁,小心翼翼地扒拉出一件東西——正是那個曾被他緊握並最終捏碎的扭曲骨笛殘骸最大的一片。它邊緣呈撕裂狀,布滿細密的裂紋,通體慘白,像某種巨獸的牙齒磨製,笛身的孔洞殘留著乾涸發黑的血汙印記。
“老大,你看這個!”雷昊的聲音帶著未消的暴戾餘韻,還有一絲凝重,“那雜碎死前念叨‘歸墟’,還捏碎了這東西!搞不好是個鬼門鑰匙!”
骨笛殘片入手冰涼刺骨,仿佛握著一塊極地深冰。但更讓羿風渾身寒毛倒豎的是,一種極其隱晦、極其深沉的怨念與惡毒,如同億萬亡魂被囚禁了無數歲月的滔天詛咒,瞬間沿著指骨向上蔓延!掌心那殘留的金紅燙痕猛地一燙!似乎在應激抵抗!
嗤嗤嗤!
一縷極其微弱的、連月光都無法映照出的墨綠煙氣,比最毒的蠍尾還要刁鑽,竟從骨笛殘片細密的裂紋中猛地鑽出,直刺羿風手心!
“小心!”小箐和雷昊同時驚呼!
羿風瞳孔驟縮!幾乎在感應到那惡毒襲來的同時,掌心殘留的金紅燙痕如同最後的餘燼被強行引燃!一點比指甲蓋還小的金芒猛地炸亮!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