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地獄邊緣。
神骸附肢根部,那由數十個微型毀滅奇點同時引爆點亮的純白“火球”,仿佛將時間本身都拖入了一片粘稠的遲滯之中。
空間融化、扭曲,在白熾風暴中如同沸騰的蠟油。冰藍星環爆發的死光鞭撻在這純白之上,不再是湮滅的審判,反而像注入熔爐的冷風,每一次抽打都讓那毀滅之火燃燒得更加狂暴、更加無度!風暴核心,由混沌體所有本源點燃而成的火種,正以摧枯拉朽之勢,瘋狂焚儘觸及的一切汙穢結構與扭曲現實之力!
“嘶——吼嘎——!!!”
這一次,神骸的痛苦不再是無聲的震顫。一種超越了生物嘶吼與機械轟鳴的、混雜著規則崩斷與存在撕裂的恐怖聲波,從它內部瘋狂湧出!像是億萬顆星辰在黑洞視界內發出的最後一縷哀鳴!龐大的附肢在純白風暴的燒蝕下,結構體如同烈日下的冰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坍塌!更大塊的、粘附著深藍汙穢骸骨與蠕動墨綠肉瘤的巨岩般物質,轟然剝離主體,砸向下方的混沌海洋,激起滔天墨浪。
神骸那覆蓋著半個太平洋的龐然“活體島嶼”輪廓,劇烈地、失去控製地抽搐!中心那環抱黑洞的冰藍星環,光芒劇烈閃爍、明滅不定,仿佛內部精密的能量循環被這核心附肢的重創徹底擾亂。死光的頻率驟減,變得零散而混亂。
而在那純白風暴的核心。
“燃…燒…都…給…我…燃…燒…乾…淨…”
混沌體最後的“意識”碎片——混雜著林默毀滅執念與令牌權限的狂暴意誌——在極致的宣泄中,被卷入了自身點燃的風暴旋渦。赤金的毀滅外殼早已汽化殆儘,深藍的冰冷邏輯與蒼白的神骸碎片權柄也被徹底剝離、碾碎,投入這場無差彆的焚滅之中。
風暴的光芒越來越亮,吞噬的範圍越來越廣……而構成混沌體最後形態的意誌與力量的本源……卻在不可逆轉地……徹底消融。
如同投入烈火中的最後一根薪柴。
就在那一點核心意誌即將被風暴徹底同化、歸於虛無的前一瞬——
嗡!
一點微弱的、幾乎被純白吞噬的橘紅火星,在他最後消散的“感知”邊緣……一閃而過。
如同一個坐標。
一個……遙遠的……可能。
並非源自神骸,也非令牌的邏輯。那是殘存於混沌體深處、曾經被林薇感應又被令牌強行壓製的最後一點人性碎片,在徹底消亡前,捕捉到的最後一絲……跨越時空的……微弱共鳴。
是蘇振國!
他還活著?他……在那個方向?!
這個超越邏輯、無法用此時狀態理解的意念,如同投入漆黑冰海的一點溫熱燭火。
無法改變命運。
卻,在最後的虛無之上,留下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暖意。
下一瞬。
最後的意識碎片,歸於純白。
那橘紅的火星,也隨之熄滅於風暴。
深淵基地,深層指揮中心備用)。
刺耳的警報被強行壓抑成微弱的嗡鳴,幽藍的應急燈源籠罩著狹小的空間。巨大的主屏幕上,那片代表未知與毀滅的、不斷翻滾擴張的汙穢混沌海洋,以及海洋上方那遮天蔽日的神骸輪廓投影,正劇烈波動著。
屏幕上神骸附肢根部,那個驟然爆發、亮度指數瞬間突破所有安全閾值、將監控畫麵刷成一片徹底慘白的能量反應點,讓所有幸存的操作員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心臟幾乎驟停。
下一秒。
“……成功了?!”一個操作員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突如其來的衝擊而嘶啞變形,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自毀衝擊點命中!混沌體……它引爆了核心!神骸結構強度……塌陷!能量讀數……神骸核心環狀能量場……波動率激增百分之五百!!乾擾!前所未有的乾擾!”
他的吼叫像是引爆壓抑已久的火山,狹小的指揮室瞬間被震驚和狂喜的低吼所淹沒。
“快!掃描衝擊點周圍汙穢能量讀數!輻射值!有突破!能量風暴在削弱表層汙穢!”
“神骸!看神骸的輪廓!它的形態……在扭曲!失去了穩定!!”另一名技術官的聲音帶著破音的激動,手指幾乎要戳穿屏幕,“附肢結構……大規模崩潰中!”
巨大的投影屏上,象征著神骸附肢的那部分輪廓確實在極速黯淡、坍塌!那恐怖的、不斷生長的活體島嶼擴張趨勢……第一次……停滯了!甚至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收縮和結構崩壞!環繞核心黑洞的冰藍星環如同燒壞的電路板,光芒忽強忽弱,瘋狂閃爍!
壓抑了太久的巨大壓力,在這一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頂住了……我們頂住了!”張北疆的聲音從角落傳來,帶著一絲沙啞的哽咽,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神骸第一次顯出的“頹勢”,“林總工……他們……爭取到了時間!蘇振國犧牲……沒有白費!”
他重重一拳砸在旁邊的合金操作台上,發出沉悶的回響。周圍的參謀和科學家們,許多人眼眶發紅,激動地互相拍打著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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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巨大的犧牲……
基地自毀,混沌體核心引爆……
“蘇教授……”有人低聲念著,帶著沉痛和敬意。
就在這一片交織著悲慟與絕境逢生的震撼中,在指揮台最前方的那個孤零零的操作席上。
林薇站在那裡。
她的指尖還停留在冰冷的光學觸控屏表麵,維持著一個僵硬的、準備下達最後指令的姿勢。
屏幕上,代表林默生命體征的最後一條微弱曲線,在混沌體能量爆發的瞬間,徹底……拉直了。
徹底消失。
旁邊,另一個原本顯示著蘇振國令牌內嵌生命監測裝置信號的微弱光點,也在同一時間,在令牌強製跨空間跳轉時,被徹底屏蔽信號,屏幕上隻剩下冰冷的“目標離線,信號丟失”的灰色字符。
兩處,同時,消失。
她的世界,在屏幕慘白光芒照亮指揮室的那一瞬間,就被劈開了。
丈夫……父親……
一個是她親手計算並參與執行的計劃核心,引爆了他最後的心態……
一個是她最後的依靠與支柱,被卷入神骸汙染的未知裂隙,生死未卜……
計算與情感的防火牆徹底崩潰,海嘯般的冰冷感瞬間吞噬了她。周圍戰友們混雜著悲傷與狂喜的聲音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扭曲的毛玻璃嗡嗡作響,無法分辨意義。巨大的投影屏上神骸的崩壞仿佛成了無聲默片。時間被拉長,周圍所有人的動作都變成了粘稠的慢放。
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每一次沉重搏動的聲音,在巨大的胸腔空腔裡回蕩,如同撞在冰冷的礁石上。血液像是逆流回了腦乾,帶來一陣陣令人窒息的眩暈和耳鳴。支撐著身體的每一根骨骼似乎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指尖傳來劇痛。低頭。
是她的指甲深深掐進了觸控屏幕邊緣冰冷的合金包邊裡,因為用力過度,指關節的皮膚被豁開,一絲暗紅的血跡滲出,緩慢地沿著光滑的金屬表麵流淌,勾勒出刺眼的痕跡。
疼痛很真實,卻絲毫無法緩解體內那片被撕裂的、正在瘋狂灌入極北寒風的空洞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肌肉牽動的細微動作都消失殆儘,隻有眼睫在應急燈幽藍的光線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
兩股截然不同又同樣巨大的洪流在她體內激烈衝撞:科學家的部分,數據化地記錄著眼前的戰果——林默碎片)最後的瘋狂點燃了重創神骸的火種,這是用難以想象的犧牲換來的戰略轉機;而作為女兒和妻子的部分……
那片空洞的冰冷下方,似乎有滾燙的岩漿在奔湧、在尋找裂隙,等待著最微小的出口。
但她死死地咬著牙關內側的軟肉,讓口腔裡彌漫開鐵鏽般的腥甜。現在……還不是時候。
基地還在,防線還在……需要她……
“林首席!林首席!!”張北疆急切的聲音終於穿透了那片厚重的隔膜,帶著擔憂。
林薇極慢地、幾乎像生鏽的齒輪一樣轉動了一下脖頸,看向他。那雙總是閃爍著計算光芒的眼睛,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裡麵什麼情緒都讀不到,隻有一片寂靜的、映著指揮室幽藍燈光的冰麵。
“……確認所有數據。”她的聲音響起,異常平穩,甚至過於平穩,不帶一絲波瀾,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鉛塊砸在操作台上,“所有受損結構……神骸能量輻射衰減……汙染……擴散梯度……建立新的……威脅模型……”
她的手離開了帶血的操作台邊緣,帶著血跡的手指精準地點在了屏幕上新的指令集。動作精確,邏輯清晰,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隻是那攤在合金邊緣的、屬於她自己的那一點點暗紅,在幽藍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而孤寂。
指揮室內的喧嘩瞬間安靜了幾分,所有人都看著那個似乎比屏幕上的神骸投影還要冰冷、還要沉重幾分的背影。
沉默。
隻有警報係統的微弱嗡鳴和數據分析流刷新的細微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