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萊絲汀夢醒在一片茂密的叢林中。
這片林子和她記憶中的林境差了很多,但並不是差在地形,而是差在時間。
叢林中生長著許多她從未見過的植物,來自數萬年、數十萬年、數百萬年前,植物是這片林境的霸主,它們俯視這片大地。
世界樹,則是這些霸主中的秩序維穩者。
祂溫和而堅定的站在林境,撐開遮天蔽日的樹冠。
祂溢散的神力為植物們提供了養分,讓它們生長的愈發茂盛。
於是,林境裡的植物比誰都要虔誠,虔誠的相信物由神賜,相信“母親”,相信世界樹。
於是,“維斯佩拉”,誕生了。
神明產生於信念。
信念讓神明降生。
塞萊絲汀替代維斯佩拉注視著眼前變遷的林境。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直到。
直到那隻被稱為“罪惡使者”的鳥帶來了那枚種子。
它說:我隻是一枚再細小不過的種子,就讓我在您的身旁苟且生存一段時間吧。
隻要我生長出的根莖足夠讓我站穩腳跟,我就會立刻滾開。
維斯佩拉向來不會拒絕這樣謙卑的請求。
於是那枚種子安定的在祂身旁住下。
破殼,生根。
將根莖刺入攀在祂的樹皮上。
一開始並不痛,隻是些微癢。
它會和維斯佩拉說它一路上的見聞:那隻鳥是怎麼把它吞下,又是怎麼帶著它跨越大海和高山,最後用一道拋物線把它扔了下來。
維斯佩拉覺得有趣。
祂的眼睛能覆蓋極遠的距離,也能看到林境裡的一草一木。
但一顆來自遙遠之地的種子所說的奇異故事祂還真沒聽說過。
種子每次隻說一點點的話,便困倦的不行。
於是這個“苟存一段時間”被無限的延長。
一年,十年,上百年。
直到裸露在外的根莖再也無法靠“攀附”來固定身形。
種子又說:請讓我親吻您遒勁的肌膚吧,這些脈絡和紋路讓我心生愛慕。
愛戀。
多麼神奇的詞語。
維斯佩拉從生靈們的身上獲取過許多。
欽慕、依戀、敬仰、憧憬……
但是愛慕?
維斯佩拉不明白。
塞萊斯汀同樣不明白。
對神明的感情,除了敬仰之外,還可以有彆的嗎?
這豈不……荒唐?
一顆種子——啊不,現在可以說是一棵樹了。
一棵樹愛上了世界樹?
一個信徒愛上了神明?
這怎麼能被允許呢?
她的心裡惴惴不安。
但讓她更不安的是,維斯佩拉似乎默許了這種“愛慕”。
於是,那些根莖悄然無聲的紮進了維斯佩拉的肌膚中。
塞萊斯汀感覺到了疼痛。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作為“媽媽”的什麼部位而疼痛,但是這種被刺入的疼痛讓她想要尖叫。
媽媽。
媽媽!
維斯佩拉恍若未聞。
祂沉淪了。
沉淪在一棵樹的花言巧語中。
塞萊斯汀想要掙紮,但她要怎麼撼動夢境?!
日子一年又一年飛逝。
那些紮在了維斯佩拉皮膚下的根莖越來越粗壯。
樹也褪去了細嫩的模樣,越發青綠,越發矯健。
它攀著維斯佩拉的身子往上,像是濃情中的情人試圖牽手。
但塞萊斯汀看見了,它在向上攀爬的時候,正鉚足了勁、咬緊了牙!
把枝杈從世界樹的樹冠的縫隙裡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