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的憤怒還未消散,漫上來的是濃濃的無力。
是啊,如果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王國的繼承人登上了王位,那些競爭者遠在他鄉,那他還在煩惱什麼呢?
難道隻是因為自己失權嗎?
不,不是這樣。
“您在憤慨,不是嗎?您在憤慨什麼?”
博爾索的嘴巴和他的長相可真不一樣——比起圓潤靠譜的長相,他的口才尖酸刻薄,如尖刀一樣一刀一刀地刺著大法官的心窩。
“他有正統的繼承權,那麼他做的一切都代表正統,不是嗎?”
“蘭登先生,麵對您最愛的正統,您為什麼還要如此糾結呢?”
“我在憤慨……法不可以向不法讓位……我在憤慨,權力決不能集中到某一個勢力的手中……我在憤慨,百姓是人,不是機器、牛馬和走狗,他們需要吃飯,而不是割下來麥子往邊上一扔,就可以變成金幣被王室收在口袋裡。”
蘭登大法官自嘲自諷地笑了。
他是從底層走上來的,單槍匹馬走到了權貴的隊伍裡。
他清楚征收的稅負對於底層人民來說是多麼大一筆錢。
蘭登鬨過,他寫了無數的文書遞交到了蓋烏斯手裡,可一點回應都沒有。
王室依舊在橫征暴斂,蓋烏斯依舊在縱情聲色。
他走過無數片土地,見證了當地百姓們洶湧的火焰。
這不再是一個王國,而是一片巨大的麥場。
代表著果實的麥子被農場主收走,而那些種植了麥子的奴隸就像地裡那一片又一片的秸稈一樣倒伏在地上,被無情的太陽曬得焦乾,隻差——一點火星。
蘭登大法官原本已心如死灰。
他是個文人,隻會拿筆杆子,他打不了仗——他也不知道該為了誰而打仗。
為了一輩子擁護的王室?
還是為了那些被壓榨到連呼吸都要交錢的平民百姓?
他準備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就去死。
沒出息,但是再也不用為了誰而煩惱了。
在他做下這個決定的第二天,他曾經的得意門生阿切爾給他帶來一場改變他三觀的“聖城朝拜之旅”。
從長樂城回來後,他思考了很久。
一座剛建起兩年的城市就能做到這樣的偉績,那麼整個坎特威爾城的這幾百年都在乾什麼?
……
蘭登抬起了頭。
他看向博爾索·夏普,張了張嘴。
“所以……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先生,我們想要的並不多。”
“是什麼?”
“我們想為奧蕾莉亞大人獲得這個國家的宣稱。”
博爾索老實圓滑地笑著。
“以便告知這片大地上的每一個活著的生靈,蓋烏斯是竊位自居者,正統在——奧蕾莉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