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幾位師長和眼尖的弟子才發現,那寧長久的腰間,外麵弟子的木牌已去,換上了內峰弟子才能擁有的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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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嫁嫁背係繩索,腰係數柄僻邪的銀刃,她纖細的腰肢被一下勒緊,在寧小齡與徐蔚然最後一場比劍落幕時,她已簽好了峰主禪讓的文書,沿著石壁一點點滑入峰穀之中。
這峰穀太過深邃,以她長命境的禦劍,無法在這般深邃的峽穀裡攀援上那樣的高度,所以隻能借助繩索。
陸嫁嫁的清美的背影滑入黑暗之中,翻騰的黑霧拽著視線下墜,而她像是雪一樣消融在了漆黑的潭水裡。
許久之後,隱峰中漸漸沉靜了下來。
“你們誰也不說話,那就由我來斬索吧。”一個身穿灰袍的長老站了出來。
他的個子很矮,頭發帶著一簇紅色,先前始終沒有說話,隱沒在人群裡也沒有人注意到他。
“你在說什麼?!”立刻有人寒聲質問。
灰袍長老背有些駝,他雙手負後卻有幾分宗師風度,他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譏笑道:“裝什麼裝?先前催促陸嫁嫁寫禪讓文書,現在又來偽裝好人,怎麼?是不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其餘幾位隱峰中閉關的長老神色各異。
有人望向了灰袍老者,說道:“文書上說得明明白白,峰主死後,便由嚴舟師叔接任峰主,什麼時候輪得到你?”
灰袍老者說道:“我們心裡都清楚,嚴舟也快死了,嚴舟死了之後呢,峰主之位豈能平白無故空著?”
“我隻是不明白,峰主對自己徒弟好,何罪之有,要你逼得她身陷死地?”
“何罪之有?當然有罪!”灰袍老者說道:“宗主離開之前怎麼說的?說這纏龍柱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進入的禁地,哪怕她身為峰主,擅自闖入也是罪!”
“那你方才為何不說?”
“你們不是也沒說?”
灰袍老者淡淡一哂,道:“既然各懷鬼胎,就彆裝光明正大,怪就怪這女娃子沒拜上一個好師父,當年她師父欠我們太多,就由她來還吧。”
上一輩的恩怨糾纏再次被放上台麵,許多人沉默不語,便當時了結那些恩怨的默許了。
但依舊有人站了出來,那人一身青衣,看上去似是個年輕的謀士,臉上帶著些許發白的病態,他攔在了那係著鐵索的峰石前,道:“我不同意。”
灰袍老者像是早有預料,說道:“你是唯一與那老東西交好之人,我當初就不明白,你恩情也報了,護峰也護了這麼多年,為何不願回到守霄峰?你這份骨子裡的執拗早晚會害了你。”
青衣男子歎了口氣,道:“老峰主之恩情,一生難儘……何況陸嫁嫁在救人,我們身為峰中元老,便應替她擋好背後的刀。”
灰袍老者冷笑道:“她值得你這麼做?我們異心如此,她卻還是一意孤行下峰,生得玲瓏剔透,心思卻七竅堵了六竅,有什麼資格當峰主?”
“她還年輕。”青衣男子歎息道。
灰袍老者輕輕點頭:“她確實年輕,但我不願等了,若她是紫庭境,我今日不會有半點心思,可區區一個長命,還能有何依托?對了,先前你說要替她防好背後的刀,你自己……防好了嗎?”
話語的尾音裡,一柄刀抵住了青衣男子的背心,男子一言不發,許久後才歎息道:“你也覺得我做的是錯的?”
以刀頂著他的人不說話。
青衣男子依舊不甘,問道:“誰允諾了你?誰能允諾你?”
“你永遠也想不到的人。”那人隻是乾澀地說了這麼一句,便徹底閉嘴了,隻是固執地拿刀抵著他。
灰袍男子環視一圈,說道:“斬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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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身後又有人大喝。
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年跑了出來,他拎著一把破劍,身上散發著難掩的劍意,仿佛他整個人就是一把劍。
他是南承,穿著內峰弟子的裝束,沒有人認識他。
“你們想對我師父做什麼?”南承厲聲喝問,彆說他劍胎未成,哪怕大成,也斷然無法彌補境界的不足,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拔出了劍。
灰袍老人看了他一眼,點頭道:“陸嫁嫁教出來的好徒弟,後生可畏,我不殺你。”
說著他手指一點,一股無形的波撞上了南承的胸口,將他身上的劍意瞬間打散,撞上了一根石柱,並將他死死地壓在了石柱上。
僅僅一指,他便讓年輕一代的大弟子再無再戰之力。
就像是先前他強練劍體墮境一樣,他再次感受到了絕望,而這次絕望更加黑暗,他要眼睜睜看著師父被他們葬送在深淵裡。
“住手……”他無力地喊著,怎麼也無法掙脫。
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灰袍老人並未放在心上,他轉過了身,又問了一遍:“還有誰反對麼?”
死一般的沉默。
灰袍老者沒有再說下文,也沒有去斬斷鐵索。
眾人疑惑地望向了他。
他的胸口探出了一截劍尖。
他低下頭,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一把劍貫穿了自己的身體。
他想不明白這柄劍的主人是誰。
他隻是有些後悔,當年沒好好聽老峰主的羞辱,將體魄練得更好一些,這是他一生中關於體魄吃的第二次虧,也永遠不會有第三次了。
劍光一動,猛地攪爛了他的身軀,血水飛濺。
老人倒下時,人們才發現,他的身後不知何時立著一個白衣少年,那少年以極其古怪的姿勢將劍刺入灰袍老人的身體。
他將劍收回,手腕一振,劍上所有的血如鋼柱般彈散開來,劍刃銀亮如新。
“我反對。”他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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