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邵小黎對著那裡隱隱有些抗拒,尤其是先前寧長久說完了那番話以後。
寧長久道:“那是我們唯一的活路。”
邵小黎冷靜了下來,她也明白,司命隻要不死,他們回到斷界城,無異於自投羅網。
“好……”邵小黎低低地應了一聲。
她不知道他們此刻身在何處,隻是哪怕能達到冰原,那裡又何其遼闊,何其危險重重,他們真的能走出去麼?
血羽君從地上掙紮著起身,獨腳起跳,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邵小黎看著它孤單的腿,說了一句:“對不起啊小雞。”
血羽君想著這副身軀的另一隻腿,雖然是殘疾傷腿,但好歹能當個拐杖,不曾想當時被這嘴饞的小姑娘砍走之後才把身體交給自己。
於是它跳腳獨行時也顯得有些抑鬱。
但此刻他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血羽君唉聲歎氣地展現著自己的大度:“無妨,正好鍛煉鍛煉我的腳力,若是那娘們還敢追來,我就一腳把她的臉踢爛。”
血羽君越說越自信,信誓旦旦,昂首挺胸。
隻是不久之後,它發現,自己明明不是烏鴉,卻長著一張該死的烏鴉嘴。
他們走過那片毒霧之穀的時候,司命再次追了上來。
她立在樹梢上的影子隨風拂動著,那張極美的臉蛋在邵小黎看來卻是最深最恐怖的夢魘。
夜色像是永無止境的潮水,司命綢滑的銀發在水波中起伏著,更白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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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一輪才出柳梢頭的月亮。
邵小黎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腳步驟停,心臟都像是慢了半拍。
司命的白裙也有著許多的豁口,隻是豁口之內,依舊沒什麼香豔風景,那白裙之下,還有著一身單薄的襯裡。
她對著寧長久所說的一切本就是謊言,她也從未想過與任何人共赴巫山雲雨。
“找到你們了。”司命的話語也有些虛弱。
隻是此刻,寧長久與邵小黎亦是強弩之末。
寧長久知道她早晚會追上來,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冰原還在較遠的地方,他們哪怕踏足而上,也未必可以逃掉。
司命道:“我原本是想殺你的,但我改變主意了,等到我將你的金烏煉化,將日晷的白日補全完整之後,我會將你收為奴隸,如你所說的那樣,讓你日日夜夜地感受到屈辱痛苦和絕望。”
寧長久靜靜地看著她,對於她的言語無動於衷。
不知為何,司命竟生出了一種他也等待自己多時的錯覺。
莫非他還有隱藏的手段?
今夜接連的挫敗讓她也無法保持那種絕對的自信。
她看著寧長久,道:“希望以後你還能保持這般平靜。”
司命的身影自樹上掠下。
“老大小心!”邵小黎喊了一句,她抓著寧長久的手臂,將他背到了背上,立刻施展劍法,恍若以劍禦身,在樹林中飛速地穿行逃命。
血羽君也知道,如果他們死了,自己肯定也逃不過被當雞殺的命運,它憤懣地啼叫了一聲,鼓起翅膀,如張開一對瘦骨嶙峋的破扇子,對著司命扇了過去,羽毛化箭,一齊射出。
這些箭雨刺上了司命的後背,卻未能刺破,反而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儘數回彈,紛紛射還給了血羽君。
奪奪奪的聲音裡,樹乾上釘下了無數的飛羽殘片,而血羽君在一番鼠竄之後,羽毛更禿了許多。
而司命也沒空去管它。
她就像是黑暗中的蒼狼,那兩隻逃竄的‘野兔’也隻是垂死掙紮罷了。
而此刻,司命的身軀也極為疲憊,她雖是靈胎中天生地長、燒製了不知多少歲月才孕育而成的瓷人,但她的身體亦有極限,今夜,她隱約有些探查到了自己的極限,她身上的傷口便是證明。
隻是不知為何,這些撕裂的傷口在帶來的痛意的同時也帶來一股難言的快感。
她的心在蒼涼的夜風中顫栗著。
情緒的火苗一閃而過。
她轉眼間便追及到了邵小黎身後。
她伸出了雙手,各自一掌打上了他們的後背。
邵小黎想要抽劍回擋已來不及,嬌小的身段被直接震飛出去,猛地撞上一棵大樹,樹乾震顫,落下蕭蕭,其下的蛇蟲驚散而走。
寧長久以鏡中水月之術躲過了這一掌。
三個月裡,他於很多個夜晚出去狩獵,汲取靈力,夯下了堅實的基礎,若非這些努力,他今夜也根本撐不到現在,此刻,那些火蛇,灰木以及各異妖獸身上吸取的靈力在氣海中螺旋狀地湧動著,成為他身體運行的靈力支撐。
司命對於鏡中水月之術並不意外,在書庫的時候,她便親眼見過這種高妙道法的施展了。
一擊不成再來一擊就是。
寧長久回身之際,司命的無數拳影已砸到了麵前,他來不及出招便隻能雙臂交叉護於身前防守。
砰砰砰的撞響聲在黑夜中不間斷地響起。
寧長久像是一個沙袋,在司命一拳拳的擊打著不停地拋飛、倒退,撞碎一根又一根的大小樹木,然後猛地砸倒在地,倒滑而出,直接越過了這片樹林,摔落在了一片荒原上,連翻了許多個跟頭才堪堪卸去力量,艱難停下。
寧長久背部的衣裳儘裂,血肉模糊,身體裡的骨頭也不知道斷了多少根,五臟六肺也排山倒海般翻滾著,他的四肢在劇烈的疼痛中不停痙攣,難以凝聚力氣。
樹林中,邵小黎從地上艱難拔起,她在一片落葉堆中摸索了好一會兒,終於尋到了自己滿是豁口的劍。
她拎起了劍,鼓起渾身的力氣,向外飛快地跑去。
血羽君原本想偷偷溜走,隨便找一個藏身之處,但它看到這個經常被自己嘲諷天賦太低的小姑娘奔跑的背影,它竟激起了一點年少時的熱血。
當年他也是在酒肉朋友的慫恿之下,單槍匹馬前往趙國,妄圖一戰成名。
之後哪怕銳氣被趙襄兒磨得七七八八,它也終究曾是差點統帥一方的南州妖王。
它看著自己禿了大半的雙翅,哀由心生。
“寧大爺,寧長久你大爺……算了,再相信你一次吧。”血羽君仰天長歎,也跟著飛了過去。
司命白裙翻飛的雪影立在荒原上,看著在地上捂著胸口疼痛打滾的少年,道:“能把我逼到如此,你已值得驕傲。”
說著,她隨手往身後一抓,邵小黎的白虹還未凝成便被直接打斷,她一隻手捏住了少女的衣領,將她拎到了身前。
“我倒是要謝謝你把他帶出來。”司命看著邵小黎的臉,手指輕輕撫摸過她的臉頰線條,然後淡漠地笑了一聲,忽然抬手,猛地一巴掌扇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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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小黎痛哼一聲,唇齒間儘是鮮血,她雪白的臉蛋上,一下子浮現出了五個纖細的掌印。
血羽君見到邵小黎頃刻被擒,好不容易生出的豪情一下子沒了,但他剛想走,身軀裡立刻劇痛無比,它立刻想起,自己已與這小丫頭立契,它根本沒有背叛的餘地。
血羽君不再猶豫,含淚撲了上去,然後再次被司命一巴掌扇飛。
邵小黎艱難地呼吸著,她的臉頰火辣辣地疼痛,她的手也快握不穩劍了,但她還是嘶吼了一句“老大接劍”後,將劍猛地拋向了身後。
拋出的那刻,她甚至有點害怕老大癱軟在地,直接被自己一劍刺死……
所幸寧長久尚有餘力,他沾滿了鮮血和碎草的手抬起,接過了劍。
司命有時也不理解為何人的生命這般倔強,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微微動容了。
而寧長久也艱難支起身子,持劍向自己斬來。
可以看出,寧長久的靈力已快油儘燈枯了。
他的最後一劍,依舊是那孤注一擲的一劍。
哪怕這是今夜第四次看到這一劍了,司命依舊有些忌憚那股殺意。
但這也沒有意義。
她伸出了手。
這片狹小的領域裡,時間好似凝固,劍如輕舟靠岸,漸漸停了下來。
夜色更冷。
這時間定格之術隻能同時給一個人或者一個事物施展,先前她並未使用,是因為血羽君與邵小黎的乾擾,但此刻,他們都已沒有再戰之力,如今的這一幕好似回到了三個月前的小巷,寧長久一動不能動,隻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寧長久瞪大了眼,瞳孔微微凝縮著,可以看清其中所有的細節,疲憊與痛苦在裡麵雜糅著,更深處也映照著自己的臉。
他的發絲那樣的亂,清秀的臉上也儘是灰塵與土屑,哪怕是每一根因為恐懼而聳起的寒毛都曆曆分明。
若是可以,她想要定格下這一幕。
這種獵物在自己眼前戰栗而痛苦的模樣讓她如癡如醉。
忽然間,司命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疑問。
她先前連打了數十拳才將寧長久體內的靈力徹底榨乾,既然他還有這些餘力,為何不早點用上,早點去往雪原,到時候雪原茫茫,遠不似此處單一而狹窄的道路,他們尋個雪窟藏身,自己也沒有信心一定可以找到。
為何偏偏要等我來?
司命看著他停滯而痛苦的眼睛,心中疑惑。
接著,她胸口一痛。
一柄劍刺破血肉,穿胸而過。
司命立刻明白過來,自己的時間囚籠被破了……真正地被破了!
這一劍本就雲淡風輕無比,自己也須凝神才能察覺。
而她以為時間的囚籠已將他牢牢鎖住,心中隻覺大勢已定,又有疑問生起,令她微微分神,於是這迅速而果決的一劍,在她回神之時已刺破衣裙,紮入了血肉裡!
而她剛剛才使用了權柄,無法立刻讓時光流轉。
殺意如刀,前所未有的痛苦在她身體裡炸開。
寧長久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竭力推著劍,開始狂奔,趁著她無力反抗的間隙,將她整個人砸上了一棵巨木,透體而過的劍尖紮入樹乾中,將她牢牢地釘在了樹上。
而寧長久也徹底用光了力氣,身子後仰,與此同時,金烏從紫府飛出,托住了他的後背。
自古紅顏薄命,但不知為何,司命的命卻出奇地好。
這一劍偏離她心臟半寸。
她是瓷人,哪怕穿心而過亦不會死,但此後若是夜除卷土重來,她就真的必死無疑了……所幸這半寸……
這該死的半寸……
她積攢了一夜的傷勢也在這一劍之中炸開了,撕裂血肉的痛感讓她手臂僵麻,一時間竟無法將劍拔出。
隱約間,她看到了寧長久淡漠的眼神,那個眼神讓她感到無比地恥辱。
她的餘光瞥見了寧長久腰間發著微微光澤的枯枝,想起了什麼。
那天小巷之中,他腰間的枯枝便隱隱流淌著這種光澤!
今日最初的時候,他的枯枝卻是沒有一點成色的,打在自己的手上時除了堅硬也沒有額外的殺傷力。
她隻當這是一件無法灌輸靈力的法器,並未多想,此刻她才意識到了不對。
而寧長久也重重地鬆了口氣。
那夜小巷之後,他便一直在想,為何自己在時淵中不受影響,在她的時間囚籠中卻無法動彈。他們的時間法則分明是同源的。
後來他想到了自己的枯枝。
當日在時淵的蜂巢之處,他將這枯枝放入了濃鬱無比的時間黏液中,將法則吸收入內,灌得滿滿當當。
所以那夜已被灌滿的枯枝無法繼續吸收他周圍的時間法則,幫他脫困。
所以後來,他乾脆將其中的時間法則一點點傾倒乾淨了。
而此刻,枯枝重新成為了一根除了堅硬以外‘一無是處’的棒槌,反而成了他最大的助力。
那一劍雖無法直接殺死她,但天諭劍經的殺意將會在她體內不停地炸開,讓她短時間內沒有追擊之力。
司命靈力儘數催動,想要直接摧毀身後的樹木,而本想補刀的血羽君也被司命瘋了般的亂流掀翻。
它不再猶豫,立刻掙紮起身,倉皇後退,用儘了吃奶的力氣叼起了邵小黎,馱起了寧長久,向著雪原飛去,隻是它羽毛禿了太多,實在無法支撐起它飛行,所以才到雪原上,它的身體立刻墜下,貼著地麵,載著兩人在雪麵上滑行遠去。
雪原上,光微微亮起。
屬於司命的長夜已過,黎明將至!
十息之後,司命再次使用權柄,才終於掙脫了這殺意凜然的一劍,而他們已消失在了視野裡,她亦已無力再追,與此同時,她的身後,狼煙高高騰起。
斷界城,出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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