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久指了指腳下的土地,道:“就是我們所在的這顆星。”
……
寧長久話語的尾音裡,山崩地裂聲在耳畔響起。
李鶴劍目一厲,手中的劍驟然遞出,一隻掀土而來的巨大古獸被他劍殺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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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地動不絕,似有獸潮從黑暗中襲來。
“你的話語犯了忌諱。”李鶴忽然說道。
“什麼?”寧長久微疑。接著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應是不小心說出了隱秘。
李鶴道:“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他與寧長久一起禦劍而起,消失在了原地。
“你的話語提醒了我。”李鶴說道:“如果這些星辰都能映照出一位神隻,那我們所居住的這顆星應該也有它本源的神隻……是了,我過去曾聽過他這麼說,但並未放在心上。”
“聽誰?”寧長久問。
李鶴道:“一個瞎了隻眼睛的瘋子,他和裘自觀一樣,所研的皆是天空中的星星,他們都想以道空入傳說三境。”
道空是傳說三境中的宏大之象。
寧長久點頭。
李鶴帶著他飛速禦劍,前往了一片連綿的雪山之間。
李鶴看著某處的一片雪山,皺起了眉頭。
有一座大山被摧毀了。
“那是寂耳山。”李鶴說道。
寧長久聽豢龍者說起過,寂耳山的那個大修行者,似乎在研究虛空中的某種波動,要把兩個相反的數符湊成完整統一的一個。
如今看這山崩地裂的亂象,應是失敗了。
李鶴帶著他去往了不遠處的另一座山。
解開了複雜的石門,兩人走了進去。
“你怎麼來了?”山體之中,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正在擺弄著他手中的機械,他看了一眼,道:“你身邊跟的是你徒弟?”
李鶴道:“一位朋友。”
老人嗤笑道:“你交朋友好像不分年齡啊。”
李鶴笑道:“先生最近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老人皺眉道:“你來的時候應該也看到了吧,寂耳山炸了……唉,都修到這般境界了,道心還是這般不堅定,這一點應該學學他的老朋友豢龍者,唉,把那些龍當成豬一樣養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他有什麼怨言啊。”
李鶴問道:“寂耳山的那位……最後怎麼樣了?”
老人道:“還能怎麼樣?砸了半天山,擾我清夢,最後將天碑胡亂寫了一通,便往天上飛去了,是死是活我才懶得去管。”
李鶴道:“好歹是多年鄰居……”
老人道:“少廢話,你今天突然登門,找我是來做什麼的?”
李鶴道:“我想問一些有關星星的事。”
老人看著山體中空的天井,以為是問這場月食,他淡淡道:“這沒什麼好看的,又不是什麼自然的現象,不過是天上的神明戰鬥的波及……唉,不曾想聖人孤身入神國之中,竟真的撐了這麼久。”
李鶴點頭道:“聖人獨闖龍穴,無論勝敗,總也令人敬佩。”
“所以你們更要抓緊時間啊……”老人歎氣道:“無論如何,先把那些古神殺破膽了……這幾千年啊,除了極少的幾個人和妖,幾乎所有人都被古神當做豬狗奴役了千年,我們如今雖掌握了修真的方法,但絕不可以忘記那數千年的屈辱。天上的戰鬥管不到可以不管,古神必須殺死,殺到它們破膽,殺到它們失去神主的庇護……”
老人的話語帶著深深的怨毒,他瞎掉的那隻眼裡塞滿了腐肉。
這是他幼年時期便瞎掉的,如今已無法複原。
寧長久恍然,心想原來這場戰爭的爆發,上方的戰場是破天,下方的戰場則是殺死古神。難怪這麼多人妖響應……這是千年積累的血債啊。
而他也知道,最後他們落得了一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最強大的一批妖族皆被鎮殺,古神也被殺得不敢現身於世,人族的大能雖也幾乎死儘,但人族依靠著繁衍和修煉的速度在夾縫中悍然崛起,在短短的五百年的時間裡,重新打造出了繁榮昌盛的人間,占據了這個世界的主導。
李鶴道:“如今古神各自為戰,已非我們的對手,它們節節敗退,很多已被殺得退入了北疆秘境,蟄伏不敢出,哪怕天上一戰失敗,古神統領人間的時代也絕不會再次到來了。”
老人點頭道:“還是希望能贏吧。”
李鶴道:“聖人若是殺死了雷牢,能改變什麼嗎?”
“隻能證明神主並非天下無敵。”老人道:“這場戰爭持續了好幾年了,若是再打下去,想必世界都要跟著壞死了……唉,聖人應是也不想拖下去了,過去他一人抵擋神國之主落下的天罰,神主也拿其沒有辦法,但這種對峙出不了結果,如今通天的峰柱儘開,他要給妖族爭取出打碎仙廷的時間,所以必須入國,與雷牢一戰,為它們拖出時間。”
李鶴道:“為什麼選了雷牢?”
“因為雷牢足夠強。殺它可以立下天威。”老人道:“古神多為龍類,若是能將它們如今唯一的龍王殺死,那麼古神便真正可以退出曆史,等待自然的毀滅了。而如果這一次誅殺成功了,那麼聖人便可以坐鎮人間十二年,等待著神國的大門打開,一個接著一個地誅殺過去。”
說著,老人笑了起來,他搖頭道:“當然,這些也隻是幻想,雷牢作為神國之主,哪有這麼好殺的啊……到最後,死的多半也是聖人。更何況,我們現在都不知道,那個虛無縹緲的天道,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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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鶴讚道:“先生不愧時常看往星辰之外,對於人間事看得就是透徹。那寂耳山的瘋子與您相比,真是星輝遇到月光。”
老人嗤之以鼻,道:“這可不是什麼好詞,你們常說,星星也不過是一顆顆發光的石頭,嗬……自以為是。要知道,所有我們能看到的星辰,都比月亮要大上無數倍,它們的光芒渺小,一是因為它們離得太遠,二是我們鼠目寸光。”
李鶴道:“晚輩受教了。”
老人道:“你來就是找我閒聊的?”
李鶴連忙道:“先前小友問了我一個疑問,說我們所在的這顆星星上,是否也擁有著類似於太初六神的神隻,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很是好奇,故來問問。”
老人看著李鶴身邊的白衣少年,道:“你如今的境界,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寧長久笑道:“這般世界,早晚都是一死,不如死得明白點。”
老人也笑道:“少年人確實豁達。”
李鶴心中冷笑,不就是仗著自己死不掉麼?
“既然你們來問了,那就實話告訴你們吧……”老人歎了口氣,說道:“我活了上千年了,而太初六神的說法這幾百年來流傳下來的,它其實並不準確。據我的了解,在真正的上古時期,六神統治世界的年代裡,確實還有一位神,那位神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這顆星所誕生出的神隻。”
李鶴與寧長久對視了一眼……居然真的存在第七神?
老人說道:“在很早很早以前,第七神便銷聲匿跡了,但我行走天下之時,還是發現了許多它留存下來的痕跡,那些痕跡我都收錄在了山峰深處,它們足夠證明確實有一位我們不知道的神,曾在世間出現過。”
李鶴連忙問道:“那後來呢?這位神隻後來去了哪裡?”
老人搖頭道:“我雖已一千多歲,但比起那段時代還是太年輕了……我花費過百年時間尋找它,但是找不到,它好像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
他的聲音微顫,帶著些許的寒冷。
寧長久聽著他的話語,心思震撼。
這個世界誕生時曾有自己的神隻,後來那位神隻被殺死了……可按理來說,這顆星都應該是它的國,在自己的神國裡,怎麼可能被殺死呢?殺死它的又是誰?
寧長久心中駭然,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是太初六神?”
老人緩緩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對於這顆星而言,太初六神才算是外來者啊,它們是外部六星力量凝結的影……作為國主肯定要鏟除外來者的,這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它,很有可能被六神聯手殺死了。”
他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歎息道:“這顆星失去了它自己的神,這是很悲哀的事吧……這件事我一千年前就知道了。”
知道了一千年,便也獨自悲哀了一千年。
他的話語遙遠得像是星星,說話之時似學者也似巫師。
寧長久問道:“失去了神,對於這顆星辰有影響嗎?”
老人道:“肯定是有的,但具體有什麼,我也不知道。唉,很多年前,我也曾發瘋似地探究過這件事,但最後,我走遍天下,也隻在天河之底找到了一塊石碑,那塊石碑誕生的年代,恰好是我推算的,第七神隕落的年代。”
李鶴眯起眼,連忙問道:“石碑上寫了什麼?”
老人道:“石碑上隻有兩個字,而我譯出的答案是……”
老人像是說出了埋藏在心中最大的秘密,瞳孔明亮得宛若星辰。
“火種。”
……
……
洛書樓外,天藏最後一次施展了崩壞。
地麵像是蒸乾的湖水,不停地下陷,將洛書樓的領域由峽穀變成了深淵。
洛蒼宿持著刀立在風暴的最中央,他的半麟之體散發著神性的光輝,手中的熔岩巨劍竟在這尊太初大神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口。
天藏痛吟著,它本就殘缺,意識更是不齊全,宛若瘋子。
它在施展崩壞之時,與岩石相連的另一半身體也隨之崩壞。
它沒有傷到洛蒼宿,反而重創了自己。
洛蒼宿看著它,目光悲哀。
天藏身軀垂到在地,它破損的鱗甲之後,已經隱約可以看到那刻重燃起焰火的神明之心了。
洛蒼宿舉起了劍。
他要配合著第九柄鎮仙之劍,給它最後的一擊。
他劍還未舉起,神色卻忽然變了。
洛蒼宿猛然看向了身後。
身後,鎮仙之劍已經化流火而來,它的目標不是天藏,而是懸浮空中的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鎮仙之劍失去了控製?
瞳孔瞬間被火焰填滿。
餘光的一角中,他隱約看到遠處的洛書樓上,一截美麗的衣裳在星空下飛舞。
一如當年冰海上的驚鴻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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