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久聽得咋舌,他想要勸解,又怕破壞了這很具文化程度的氣氛。
陸嫁嫁聽著對方賞心悅目的爭吵,亦是輕輕點頭。
他們心照不宣地鼓起了掌。
隻是忽然間,陸嫁嫁發現,自己的劍心裡,劍子卻少了幾顆。她心中一凜,立刻意識到,這定是課堂紀律被打破導致的,嗯,不能這樣下去了……
趙襄兒與司命還在對峙著。司命看著那張椅子,想著陸嫁嫁方才對自己說的話……自己似乎卻是要做四師妹了。
叫趙襄兒姐姐?這種事怎能接受?這十六歲的丫頭,怕是毛都沒長齊吧?
司命雙手負後,清了清嗓,準備爭辯,陸嫁嫁卻忽然喝止。
“夠了!”陸嫁嫁神色冷漠,用戒尺敲著桌子,如拍驚堂木。
寧長久鬆了口氣,心想嫁嫁發火的樣子可真是好看。
陸嫁嫁道:“我讓你們來,是讓你們吵架的?”
“要不然呢?”司命與趙襄兒異口同聲,頗具默契。
陸嫁嫁陷入了沉默,她的心中,劍子又少了一顆。
她不忍看劍子流逝,強壓心中紛亂情緒,麵容冷若冰霜,道:“彆爭了,我讓你們來,是讓你們好好讀書的,不是做這口舌之爭的!”
“讀書?”司命不解。
陸嫁嫁輕輕點頭,指著她手中的經卷,道:“這便是你所要參悟之物,好了,彆耽擱了,快坐下吧,若再無理取鬨,戒尺可不講情麵。”
司命還是不太習慣陸嫁嫁這般凶的樣子,但一想到對方有可能是神女轉世,她也壓下了心中暫時的不滿,卷著書卷,在桌邊坐下。
寧長久被兩人夾在中間,如被二虎環伺。
方才趙襄兒與司命爭論之時,他很沒骨氣地選擇了沉默,多多少少有些內疚,但隻要他一開口,就必定會得罪一個。想不到雙全之法,他覺得很是苦惱。
趙襄兒與司命雖停下了爭論,但氣焰未消,正午明亮的陽光下,不可觀的小院中,似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陸嫁嫁看著終於坐下的三人,本該鬆一口氣,但識海中,劍子又少了一顆,她神色一凜,定睛一看,發現司命的書竟都拿倒了,陸嫁嫁看著她,發現她神色陰沉,目光冰冷,顯然還在生悶氣。
這……真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陸嫁嫁拿著戒尺,敲了敲司命的桌,道:“如今課堂之上,不要分心,恩恩怨怨,日後再說。”
司命看著陸嫁嫁,道:“不行,除非讓我做大師姐,不然這書我不看了。”
陸嫁嫁秀眉一蹙,正要發怒,卻聽趙襄兒也道:“嗯,我也要做大師姐,不然我也不看了。”
寧長久低著頭,認真看書。
陸嫁嫁看著寧長久,似是希望他說兩句。寧長久也意識到了,沉吟道:“書山有路勤為徑……”
陸嫁嫁歎了口氣,知道他是指望不上了。
劍心中,仙音再起:維護觀中紀律,讓破壞規矩者得到應有懲罰。
“你們是都要造反?”陸嫁嫁蹙眉發問。
“造反的分明是你。”司命與趙襄兒再度達成一致。
若是平日裡,陸嫁嫁在這種場麵下,怕是要提前對她們說姐姐求饒了,但此刻,她可是欽定的大師姐,哪會怕這些,她手握戒尺如握古劍,道:“你們若有把握,可以試試。”
趙襄兒與司命對視了一眼,她們身影如魅,向著陸嫁嫁撲去。
隻聽兩聲脆響。寧長久一抬頭,還未來得及看清,便見趙襄兒與司命一齊跪倒在草地上,捂著頭,似是挨了板栗,神色委屈。
板栗真是不可觀大師姐祖傳的手藝啊……寧長久歎服地想著。
在這個夢境裡,原本境界最弱的陸嫁嫁力壓群芳,看起來是很得師尊器重了。
趙襄兒與司命心知打不過,也未一意孤行繼續嘗試,她們皆神色幽然,想著回到現實世界,一定要好好調教陸嫁嫁出氣。
陸嫁嫁看著佯作讀書的寧長久,問:“師弟,你覺得觀中規矩如何?”
寧長久抬起頭,話語誠懇,發自肺腑:“嫁嫁是大師姐,我是三師弟,俗話說得好,一三不容二虎!我當然是站在嫁嫁這一邊的。”
這是什麼鬼俗話……陸嫁嫁微怔,但也心生暖意,輕輕點頭,想著還是夫君最體諒自己。
陸嫁嫁問道:“那你說,這二虎應當如何懲罰?”
趙襄兒與司命皆心中一凜,寧長久那點癖好她們心知肚明,若是當眾被他……她們緊張不已,隻覺得自己要丟死人了。
寧長久原本眼睛一亮,但看著她們,又心生愧疚。維持形象的機會千載難逢,他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道:“師姐,襄兒師姐與司命師妹初來觀中,不熟規矩,她們之間又似乎有什麼誤會,念在她們初犯,還望師姐既往不咎,饒了這次,讓弟子們慢慢相處,重修舊好,我願帶她們受罰!”
“騙子。”趙襄兒嘟囔。
“虛偽。”司命呢喃。
“還是你最懂事。”唯有陸嫁嫁露出了欣慰的笑,她輕輕點頭,道:“襄兒為二師姐,卻這般不守規矩,今日之後,你降格為三師妹,寧長久提拔為二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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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師姐信任。”寧長久道。
趙襄兒才逃過一劫,隻能默默接受。
司命倒是不以為然,反正自己的地位似乎雷打不動了。
終於,在陸嫁嫁與寧長久的調解之下,三人開始認真讀書。
劍心中,又有聲音響起,陸嫁嫁將那聲音複述出來:“過段日子,等你們將書讀完,觀中會有三優弟子評選,到時候你們好好爭取。”
三人口頭上對於這種虛名皆不以為意,心中卻暗暗較勁,誓要將其他人比過去,奪得魁首。
道觀重歸虛假的和諧。
陸嫁嫁鬆了口氣,看著神色認真的三人,露出了微笑。
不愧是磨礪心性的夢呀……唉,夢中尚且如此,若真換做了現實,不得天翻地覆麼?
嗯,都怪寧長久!
而寧長久正享受著此刻的平靜,雪白的道裙和黑色的神袍像是分割開的日與夜,他徜徉在交界處,倥傯之過往,難測之前路皆拋在身後。
耳畔風吹葉響,泉流溪鳴,令人心靜。
陸嫁嫁同樣馨寧地笑著。她想著以後的日子,若大家還能這樣和和睦睦地度過,無憂無慮,該是多麼美好呀,世上再無更好之事了吧。
她立刻收斂笑意。她要維護大師姐的威嚴,也隻好板著臉,一副秉公執法的模樣。
隻是他們和諧了,她便令符不動,劍心停滯了。
但陸嫁嫁沒有絲毫要製造混亂的念頭,她溫柔地想,若能將這靜好一直守著,自己的劍心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並不知道,此刻神殿之中,觀主正無聲地看著自己,輕輕點頭。
“將來仙劍共主者,當有此胸懷。”葉嬋宮如是自語。
……
一個時辰轉眼過去,課餘時間到來。
司命微微回神,忽然意識到,自己來此不是斬心魔的麼?怎麼認真讀起書了,這是深陷心魔中了?
不過這書確實神妙,不愧是當初古仙所著,其間諸多妙法,確實聞所未聞。
這是心魔在用書麻痹我?
算了……先把書讀完再說,這書委實不錯,境界更高之後,勝算也該更大!
趙襄兒慵懶地伸了下身子,她看著司命,道:“四師妹,你活了千年有餘,竟還喜歡寧長久這般年紀的?”
司命仗著是夢中,口無遮攔道:“喜歡又怎麼樣?你吃醋了?”
趙襄兒眉頭一皺,雙手環胸,冷冷道:“哼,不知廉恥!嘴上總說完美無瑕,心中卻放不下這荒謬想法。”
司命悠悠道:“你夫君輕賤我之時,怎麼不見你攔著?況且這觀中也隻有他一個男弟子,我不喜歡他,喜歡你麼?”
趙襄兒冷笑道:“一個確實不太夠,不若將這負心漢切了,我們各一半。”
佯作認真讀書的寧長久背脊發涼,毛骨悚然。
司命卻認可了這個提議,檀口輕啟,問道:“將長久一切二,那你是要長,還是要久?”
趙襄兒粉唇微抿,寸步不讓,道:“兩者各有妙處,師妹有何高見?”
她們竟有模有樣地磋商了起來。
陸嫁嫁聽得很是頭疼,心想你們兩隻雛虎竟還裝模作樣討論這個?真是葉公好龍。
葉公好龍……葉嬋宮再次睜開眼,決定重新商榷陸嫁嫁仙劍共主一事。
這是夢境中尋常的一天。
也是今後她們會時常追憶的夢,如今的她們,還以為這隻是砥礪心神的考驗。真相大白之前,眾人耽溺其中,所見唯有葳蕤草木與明澈雲天,他們於春風間翻書看字,於樹蔭裡爭吵拌嘴,也於虛幻中流露真情。
燭火昏暗的神殿裡,葉嬋宮靜靜地看著,他們離得很近,中間卻隔著一扇門。
那是前一世裡,足足關閉了二十四年的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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