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嫁嫁察覺到了,劍靈同體催發到了極致,她憑借著感覺迎上一劍。
可她刺空了。
陸嫁嫁再睜開眼時,柳珺卓的壺中世界裡,層層疊疊的劍已連綿而來,它們就像是生生不息的,由無數刀劍構成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地朝自己壓來。
這是萬千劍彙成的一劍。
陸嫁嫁封劍格擋之餘,想要斬開這片劍海。可人能斬開一片波濤,又如何能斬開真正的海呢?
連綿不絕的劍意像是古韻悠長的曲調,繞梁三千匝,不絕如縷。
陸嫁嫁蹙緊了眉,她看著黑暗中在眼前閃爍不定的光,無法確定柳珺卓的位置,她感覺對方會從身前來、身側來,亦或者背後來……而她被這連綿不絕的劍意拖著,根本無暇反抗。
她的虎口震得發麻,護體的劍氣被敲出裂紋,力量壓到極限後,胸中氣血起伏,外在的壓力和內在的痛意讓她麵如金紙。
這便是她和五道劍修道境的差距麼……她甚至生出了希望柳珺卓趁早出手,讓自己直接落敗的自暴自棄之念。
黑暗中,柳珺卓抱劍微笑,她刻意影響著對方的心性,消磨其鬥誌,這是純粹的道境上的打壓。
時機成熟,柳珺卓出劍刺向她的後背。簡簡單單的一劍。
陸嫁嫁尚被困在波浪不絕的劍意裡,如孤島獨對雷雨,無暇轉身回防。
這是不可能落敗的一劍。
就在此刻,異變忽生。
湖水中,忽然泛起了一抹紅色的影,那影躍出水麵,似一條錦鯉,魚鰭卻要更長些。
魚躍水麵本是尋常,可也正是如此,柳珺卓綿綿不絕的劍意出現了一抹裂隙,陸嫁嫁眼前一亮,當機立斷,悍然出劍,似抽刀斷水,順著不和諧的裂隙,將那纏綿不止的劍意攔腰而斬。
柳珺卓蹙眉,想不明白怎麼可能有魚兒能鑽入自己的壺中天。
但她劍已出,由不得改,依舊按著原先的軌跡刺向陸嫁嫁。
錚!
劍鳴聲起,劍光照亮了黑暗中雙方的容顏。
陸嫁嫁已轉過了身,她冷若冰霜,盯著柳珺卓,截住了她的柳枝,柳枝終究是木,竟被這一劍斬為了兩截。
壺中天破碎。
黑暗消逝,日光落下。
幽月湖上,陸嫁嫁白裳雖被湖水打濕,卻折射日光萬道,更襯得宛若神子。
柳珺卓握著斷柳,低首不語,她劍裳片水不沾,卻顯得那般狼狽。
“你……這是養的什麼魚?”柳珺卓不解道。
陸嫁嫁哪裡知道,但她懶得追究,先前接劍之時太過壓抑,此刻她隻想誅對方的心,陸嫁嫁直抒胸臆:“此處人傑地靈,你可折柳枝為劍,我為何不可以湖魚破局?天時地利皆在我,你能如何?劍閣……不過爾爾!”
說著,陸嫁嫁轉身離去。
寧小齡小爪子捧著臉,癡癡地看著師父的身影,想著果然不是所有的壞女人都能欺負師父的。
柳珺卓立在原地,捂著胸口,她那顆早已臻至圓滿的劍心鳴聲不斷,身軀竟也忍不住戰栗了起來……這是不知多少年沒有擁有過的情緒了。
“陸嫁嫁!”柳珺卓叱道。
“嗯?”陸嫁嫁停步,微微轉身。
柳珺卓眼眸狂熱,道:“明日此時,最後一劍,我將全力出手不再留情,還望陸姑娘道心能堅忍些,莫要見怪。”
陸嫁嫁點點頭,覺得不能輸了氣勢,便也冷冷道:“你的徒兒柳希婉本就敗給了寧長久,明日之後,你們這對師徒,都將是手下敗將了。”
……
……
萬妖城。
如注的暴雨始終沒有停下。
司命靠在石壁上,微睜著眼,看向洞窟的方向。
閃電時不時亮起,將眼前的一切照成黑漆漆的剪影。
金翅大鵬立在洞穴外,身上淌滿了雨水衝刷過的銀亮光澤,他雙翼上的金羽已經失色,其間淌滿了雨水都衝刷不乾淨的黏稠血液,他後頸處的灰白羽毛散亂著,甲胄下的血肉隱約可見白森森的骨頭,那被斬成了半副的紅鴉麵具之下,是一張半老的,滿是疤痕的臉。
白澤到來之後,九靈元聖便無暇去理會他們了,戰場之中的雙獅炸出雷電之音,戰場之外的殘軀者則更逃東西。
重傷的金翅大鵬哪怕骨頭斷了無數根,也沒有停下來休息,他知道,那銀發女人的傷勢比他更重數倍,他必須第一時間找到他們,搶到金烏,唯有這樣才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雖然耗費了一個多時辰,但幸運的是,總算是找到了……
金翅大鵬看著那白衣殘破的少年,道:“交出金烏,我可饒你們一命,我不願殺你們,九靈元聖才是我們共同之敵。”
寧長久沒有說話,他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子。
司命無力地躺著,她的眸中閃過一抹殺意,卻又被疲倦壓垮了,她的眸中沒有一絲冰,透著難得的清澈與明亮,那修長曼妙的身軀也不再似劍,而似一幅黑白相間的傳世古畫,隻想讓人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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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休息,彆亂動。”寧長久的聲音有些沙啞。
司命輕輕嗯了一聲。
金翅大鵬問:“你與她是主仆?”
寧長久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喚出了金烏。
金翅大鵬沒想到對方這般爽快,尖銳笑道:“原本還當你擁寶自重,不願救這將成廢人的女人,看來是我低估你了。”
寧長久卻將手伸入金烏之中,抽出了一把劍。
那是鬱壘劍。
這一日,鬱壘在金烏神國中再經錘鍛,又變回了接近劍的模樣。
他抽出了劍,從並不寬敞的洞窟中立起身子,滿是殺意的劍目盯著金翅大鵬,肅然道:“我們生死與共,輪不到你這妖人來指指點點。”
金翅大鵬冰冷地盯著他,妖瞳綻放出懾人的紅光。
瞬間,周圍所有的溫度急劇下降,吹入的暴雨化作了冰雪的碎屑。
寧長久卻主動脫下了外裳。
他將外裳披在手腳冰冷的司命身上,俯下身子,輕聲道:“等我回來。”
司命無力去扯衣襟,她感受著衣裳的重量,難得地生出了一絲安全感,她回應了一聲,道:“活著。”
她話音落下時,金翅大鵬已經怒然出手,殘破的金羽重新燃燒了起來,他的傷勢雖遠比寧長久更重,但畢竟曾是五道巔峰的大妖,此刻哪怕肋骨儘斷,氣海枯竭,也絕對是個難纏的敵手。
寧長久沒有半點畏懼。
“滾出去。”他仰起頭,聲音低沉。
金黃色的瞳孔映出了金翅大鵬的影。
在金翅大鵬出劍的一劍,他已悍然起身,手持壁壘,衝刺過岩石洞穴,以修羅之體硬扛著他的劍,朝著他的懷中撞去。
轟!
金翅大鵬傷痕累累的胸口被他撞上,竟真的被他拖著撞飛了出去。
他張開雙翼,強行拖著自己的身軀,手掌向後一翻,握住一柄金羽,朝著寧長久的後背刺去。
寧長久沒有去擋。
他不打算和對方拖下去,而是直接選擇以傷換傷。
他知道金翅大鵬境界雖高,但離真正的崩潰也隻有一線了,他哪怕身中萬劍,也要將金翅大鵬推過那條象征死亡的線。
嗤得一聲裡,血花在雨水中炸開。
兩人同時貫穿了對方的身軀。
金翅大鵬拍下利爪,想要勾住他的咽喉,寧長久接住鏡中水月躲過這一爪,然後喚出金烏,直接刺向他的眼睛。
金翅大鵬大驚,炸開靈力,振翅回退。
寧長久的身影被氣浪掀飛,兩人身軀分開,刀劍也從彼此的身軀中拔出。
寧長久握著染血的鬱壘。
暴雨洗刷去劍上的血,劍刃如幽亮的鏡。
金翅大鵬盯著他,忽然伸出蒼鷹般的利爪,打了個響指。
沒有任何反應。
金翅大鵬皺起了眉,紅鴉麵具下的臉孔儘是疑惑之色。
寧長久一邊用時間權柄修複傷口,一邊從懷中取出了一根金色的繩子——幌金繩。
“你是在找這個麼?”寧長久這樣說著,鬆開了手,將其隨手扔下了懸崖。
他早已意識到,幌金繩是金翅大鵬的寶物,留在身上,很有可能會成為背刺自己的劍,所以先前他將其扔入了金烏中,將大鵬留下的印記抹去了。
金翅大鵬看著死蛇般落下的法寶,愣了一會兒,忽然大笑了起來。
“好……很好,金烏……聖人留給我的聖器恰好是弓……原來如此啊,原來你才是我等了幾百年的對手!”
三千年前,天空中的九隻金烏,便是被神明以箭射殺的。
今日,也是他的拔弓射日之時麼?
電與雷還在天空中不停跳躍。
長空中,兩人對峙著,所有的陰謀詭計儘數湮滅,命運未來的走向,都托付到了他們手中冰冷的劍刃上。
……
……
既然大家都覺得雪兒不和諧,那就刪了吧,不過,這聲雪兒,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某個合適的場景,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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