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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的開門聲中,竟有微弱的光線透了進來。那是紅燭的光……司命見到了桌案上端著的燭火,那應是上古時期的長明燈,至今仍未熄滅。
司命看了一眼房中的布局和裝飾,心中已經有數,葉嬋宮始終沒說什麼,她從司命的懷中落下,裹著毯子,湊近了那盞唯一的燭火,她竟似在微弱的光明裡尋到了一絲暖意,稚嫩的手湊了上去,以之將手烤暖。
司命在這小樓中輕輕地行走著,她想去往二樓,卻發現二樓的樓梯被人以雜物堵住了,她雖可以破開虛空輕易抵達,但既然洛神不想讓人上去,她也很又禮節地停了下來。
小樓並不大,其中彆說什麼法寶,哪怕是一個值錢的物件都見不到。
她回到了師尊的身邊,走到了那彆扭的木桌前,發現木桌有一個腳是崴的,下麵掂著一本薄薄的書。
司命出去好奇,取出來看了一眼。
“嘶……羲和廚藝大全?”司命嘖嘖稱奇,心想趙襄兒這手藝也有臉出書?難怪被用來墊桌角了。
她隨手翻了翻,然後覺得這本書應該改名為羲飯的一百種煮法。
司命將這本書收下,打算以後見了趙襄兒狠狠嘲諷一番。
接著,她發現師尊注視著燭火,寧靜得出奇。
“師尊……怎麼了?”司命走到葉嬋宮的身邊。
此刻的葉嬋宮太過嬌小,哪怕是立著的時候,頭頂也才堪堪超過了司命的小臂。
葉嬋宮說:“這裡有本書。”
她端起了燭台,在桌案上照了照,接著,一本古舊的,封麵空白的書籍便顯露了出來。
司命輕輕拾起了這本書,問:“這……可以看麼?”
葉嬋宮輕聲道:“這是洛神之物,我沒有資格決斷的。”
邵小黎的東西啊……司命輕輕點頭,心想小黎的什麼我沒看過,便毫不見外地拾起了那本不算厚的冊子,翻閱了起來。
看到第一頁時,司命的眉便輕輕蹙了起來。
“九月二十日。
距離約定的日子已過去三天了,他為什麼沒有赴約呢?是遭逢變故了麼?還是說,最初的約定本就是為了讓我心安的欺騙,而他,從未將此事放在過心上呢……”
……
……
中土,南溟海上,縹緲樓外。
山水墨繪長袍,頭戴蓮花冠的俞晴身影瞬至。
她看著倒塌的觀海台,看著不停有海水湧入的巨坑,看著忽然大興的風浪,蹙起了眉,立刻手握拂塵一揮,令得大海浪靜。
她是四樓樓主之一,天然親近神明,這種神明的氣息她不會辨認錯……有神明降臨至南溟了嗎?
若神明天降,此番陣仗,勢必為了殺人。
是殺那個少年麼,還是殺陸嫁嫁?
俞晴無暇去想太多,此刻,海麵上已沒有了任何身影。
她立刻封閉了縹緲樓,並宣布就此閉成死關,除非有神國之主直接下旨,否則絕不出樓。
而海麵上,一隻金烏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飛掠著。
寧長久、陸嫁嫁、柳希婉便在金烏之中。
寧長久在看到那杆金色的長槍時,心中便已有數,接著海風打坐,似有暴雨將來,馬蹄聲遙遠的響起,若大海為鼓麵,那麼這馬蹄便是極具節奏感的鼓槌。
天驥……
寧長久對於天驥的了解並不多,但他也不傻。他雖已今非昔比,但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他還是不會去叫板如今的十二神國的。更何況此刻拖家帶口,他最先選擇的還是暫且避戰,先試探對方的虛實,再伺機反擊。
金烏的神國裡,柳希婉仰起頭,看著光芒瀲灩的四根神柱,從中瞥見了無數令人眼花繚亂的畫麵。
“這就是你當年用來嚇唬我的鳥?”柳希婉稱奇道:“沒想到這裡麵真的藏著這麼巨大的世界。”
“嗯,這裡是金烏神國。”寧長久介紹道:“上麵那顆太陽曾鍛神劍無數,你若哪天不聽話,我就把你扔進去。”
“哼,嚇唬小孩子呢?”柳希婉冷笑一聲。
陸嫁嫁看著遠處的胎靈母井和愈發趨於有序的世界,問道:“你現在可以控製這座國度了麼?”
寧長久道:“我可以從中汲取一部分力量化為己用,但無法真正操控它。”
“因為神話邏輯麼?”陸嫁嫁猜到了緣由。
“是的。”寧長久點了點頭。
“最後一根神柱你記憶最為清晰,理應不難才是呀。”陸嫁嫁微惑,問:“那何時才能建成呢?”
寧長久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陸嫁嫁捕捉到了他微妙的情緒異動,柔聲問:“怎麼了?是神話邏輯出什麼問題了嗎?”
寧長久沉默片刻,道:“嗯,不知為何,最後一根神話邏輯的柱子,我始終無法完美地搭構起來……這件事我原本以為不會太麻煩,沒有與你們說,但是越是後麵,我才越發意識到此事的棘手。”
陸嫁嫁清眸閃動,問:“是前麵的神話有什麼紕漏麼?”
寧長久道:“應該不會……與其說是紕漏,不如說,是前麵的神話不夠有力量,他們與我最後的重生,邏輯鏈是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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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什麼重生呀?”柳希婉倒是吃了一驚,她曾經見到過一部分寧長久埋葬在深處的秘密,當時,她以為那是寧長久今生的前世,並未想到過時光倒流這般玄妙的事。
寧長久與陸嫁嫁對視了一眼,神色凝重。
除了大師姐降臨的那次,他隻將自己重生的秘密告知了嫁嫁。
陸嫁嫁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以及其中的症結所在。
當初他們以人生最重要的幾個節點為依據,構築了神話邏輯,趙國皇城大殿中寧長久的醒來,是不可或缺的一環,因為那是毀滅與新生的交界,象征著今生的開始,但……
寧長久今生的蘇醒與前麵的四個神話有什麼必然關係麼?
他們清楚地知道,這其實是沒有的。
寧長久之所以能在那日於皇城蘇醒,是因為葉嬋宮在前一世的最後關頭,在他即將飛空之際,一劍刺來,將月枝藏入他的身體,同時倒轉時間十二年才換來的結果。
可是……
時光回溯十二年……這件事非但太過玄奇,最重要的是,對於當下的這個世界而言,這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更遑論用神話邏輯將其清晰地表達出來了……
於是,第四和第五根神柱之間,有了明顯的,但是不可能彌補的斷層。
所以,哪怕寧長久將之構築起來,最後一根神柱與前麵神柱的割裂,極有可能會是隱患。
寧長久輕輕搖頭,道:“此刻不要去想這些,那個東西已經追上來了。”
“那東西?”陸嫁嫁問:“到底是什麼?”
寧長久道:“如果沒有猜錯,應是神主天驥……”
柳希婉再吃一驚,她還以為那根長槍是海神長矛之類的東西,此刻聽聞真相,腦子比頭發還淩亂了:“我……我才初出茅廬,就要與神主為敵了?這怎麼比劍閣還危險呀?”
寧長久歎了口氣,無奈笑道:“這就是你當叛徒的下場。”
柳希婉仰起頭,看著金烏中升騰起的一麵水鏡,那水鏡所映照出的畫麵,是金烏眼睛所看到的。
他們此刻在南溟的海麵上飛行,天空中不見星月,一片漆黑,世間泛著奇怪的銀灰色。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柳希婉問。
寧長久道:“去南溟深處的無人之地。”
“為何?”
“神主因守護秩序而生,理應關懷蒼生,但此刻,殺死我們的指令高過了一切,他不會在意其餘生靈的死活了。”寧長久道:“我們雖以大義之名行事,但還是不要擾攘眾生了。”
當初聖人開啟五百年前神戰時,為避免無辜者隕難,也費儘心力搬山搬城才清出了一方戰場。
柳希婉看著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柯問舟所說過的,人間五百年一聖……
陸嫁嫁卻沒有在聽寧長久說話,她盯著水鏡,劍目眯起,其間有寒芒綻了出來。
“我們,似乎被困住了。”陸嫁嫁說。
話音未落,金烏神國之外,萬千馬蹄聲幾乎在同時奏響,宛若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當頭傾斜。
水鏡上,鬼魅般浮現出了一個影子。
那是一個蒼白高俊的半人馬身影,人馬的手中握著金色的筆直長槍,他的身軀上流動著白銀的顏色,背脊上,數百把銀刃破開背脊紮出,它們半垂半展,宛若刀刃組成的翅膀。
白銀神駒攔住了去路,金色的長槍已然高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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