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的金發在水流中狂舞,芬格爾的戰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兩人在逆流河中掙紮的身影,像兩株被狂風驟雨摧殘卻不肯彎折的野草。
而在他們前方,葉凡的腳步始終平穩得如同踏在平地,仿佛那能碾碎鋼鐵的水流不過是拂麵微風。
逆流河似乎終於注意到了這個異類。
藍白色的河水開始翻湧,不再是無差彆地衝擊,而是凝聚成一道道尖銳的水箭,直刺葉凡的眉心。
那些之前盤旋在凱撒與芬格爾耳邊的低語,此刻彙成震耳欲聾的咆哮,專門朝著葉凡炸響:
“你憑什麼站在最前方?”
“你可知肩上扛著多少性命?”
“你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掠奪!”
葉凡的黑發被水流衝得貼在臉頰,玄色風衣早已濕透,卻依舊在水流中保持著穩定的弧度。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
隻是將腳步放得更緩,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與河水的脈搏共振。
那些質問聲在他耳邊炸開,化作無數張扭曲的麵孔——
有死於龍族爪下的平民,有在權力鬥爭中犧牲的戰友,有被他親手終結的敵人……
他們張著嘴,無聲地控訴著,眼眶裡淌出的不是淚水,而是粘稠的血。
“停下吧。”
逆流河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像是來自深淵的誘惑:
“你救不了所有人,就像你救不了那些已經化為枯骨的先民。”
“你建立的秩序,終會和曆史上所有王朝一樣腐朽。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延緩毀滅的到來。”
葉凡的指尖劃過水流。
冰涼的觸感中夾雜著無數細碎的精神衝擊,像是有無數根針在刺探他的意誌。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被他忽略的角落——某個被戰火焚毀的村莊裡,幸存的孩童正啃食著樹皮。
某個被權柄傾軋的家族中,絕望的母親抱著死去的孩子。
甚至能“聽”到未來的哀嚎,那是他建立的秩序崩塌時,眾生的哭嚎。
這些畫麵足以讓最堅定的聖人崩潰,讓最無畏的勇士退縮。
但葉凡的眼神依舊平靜,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任憑狂風如何吹拂,也掀不起半分波瀾。
他想起自己初臨這個世界時的迷茫,想起第一次手握權柄時的悸動,想起那些在他麵前倒下的身影。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完美的救世主,也從不奢求所有人的理解。
他隻是在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就像農夫耕種,匠人打鐵,如此而已。
“為什麼不肯回答?”
逆流河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惱怒,水流驟然變得狂暴,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試圖將葉凡卷入其中。
“你不敢麵對嗎?不敢承認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葉凡依舊沒有回答。
他的雙腳像是生了根,穩穩地站在漩渦中心,任憑水流如何撕扯,身形都紋絲不動。
他的目光穿過狂暴的河水,望向那遙不可及的終點,仿佛能穿透時空的壁壘,看到未來的景象。
就在這時,整個逆流河猛地一震!
比之前命名時更劇烈的震顫傳遍河道。
藍白色的河水瞬間沸騰起來,無數水汽蒸騰而上,形成一片迷蒙的白霧。
葉凡眼前的水花越來越盛,最終徹底占據了他的視野。
耳邊的咆哮聲、質問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當視野再次清晰時,葉凡發現自己已然站在一片全新的土地上。
腳下是被戰火炙烤過的焦土。
每一寸土地都滲透著暗紅色的血漬,踩上去能感受到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腐爛的氣息,放眼望去,遍地都是人類與龍族的屍骸——
人類的屍骨大多殘缺不全,有的被利爪撕裂,有的被龍息燒成焦炭。
龍族的屍骸則更為龐大,斷裂的龍角、破碎的鱗片、被利刃斬斷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