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愁澗。
此地無愧其名。兩側山崖壁立千仞,怪石嶙峋如同惡鬼獠牙,遮蔽了大部分天光,隻在正午時分才能透下幾縷慘淡的光柱。
穀底狹窄,僅容數騎並行,一條渾濁的澗水在亂石間嗚咽流淌。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葉和苔蘚的氣息,死寂得令人心頭發毛。這裡是伏擊的天堂,死亡的陷阱。
石毅的三千玄甲鐵騎,如同融入陰影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潛行至鷹愁澗南口。
戰馬的口鼻被布條勒緊,蹄鐵包裹著厚麻布,沉重的呼吸聲在壓抑的山穀中幾不可聞。
石毅端坐馬上,覆麵的鬼麵甲隻露出兩點幽冷的寒芒,他抬起一隻包裹著鐵甲的手臂,整個隊伍瞬間凝固。
前方,鷹愁澗深處,死寂得反常。沒有鳥鳴,沒有獸吼,隻有澗水單調的嗚咽。
但石毅那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直覺,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穿著這片死寂。
太靜了。
靜得能嗅到風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上好弓弦的牛筋味,以及…金屬被小心擦拭後殘留的淡淡油脂氣息。
“下馬。”石毅的聲音透過麵甲,沉悶如地底傳來。
命令無聲傳遞。
三千重甲騎士如同訓練有素的雕塑,翻身下馬,動作整齊劃一,竟未發出多少聲響。戰馬被牽到後方隱蔽處。
石毅親自帶著數十名最精銳的斥候,如同壁虎般貼著濕滑冰冷的崖壁,悄無聲息地向澗內摸去。
鬼麵甲下的眼睛,銳利地掃過每一處可能藏匿敵人的陰影——嶙峋的怪石後,茂密的藤蔓下,高聳的崖壁凸起處。
突然,石毅的腳步頓住,鬼麵轉向左側一處被濃密藤蔓半遮掩的石縫。縫隙深處,一點極其微弱的金屬反光一閃而逝!緊接著,他耳廓微動,捕捉到上方崖壁傳來一絲幾乎細不可聞的、如同枯葉摩擦的聲響!
“敵襲!備戰!”石毅的厲吼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撕裂了死寂!同時,他猛地將手中沉重的戰戟向那藤蔓石縫狠狠擲去!
“噗嗤!”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一個身披偽裝草衣、手持勁弩的明軍弩手被大戟貫穿胸膛,釘死在石縫之中!
幾乎在石毅吼聲響起的同時!
“放箭!!!”一聲清越卻充滿殺意的暴喝從澗穀深處炸響!正是明軍大將張奎!
嗡——!!!
如同地獄的蜂巢被瞬間捅破!兩側高聳的崖壁上,無數黑影驟然現身!
強弓硬弩拉滿的弓弦聲彙成一片死亡的嗡鳴!刹那間,黑色的箭雨如同傾盆暴雨,帶著刺耳的尖嘯,從左右兩側崖頂傾瀉而下!目標,直指穀底狹窄通道!箭矢密集如幕,封死了所有閃避的空間!
“舉盾!結陣!”石毅的吼聲在箭矢破空聲中依舊清晰!早已戒備的秦軍鐵騎反應快如閃電!巨大的櫓盾瞬間被擎起,在狹窄的穀底組成一片鋼鐵的穹頂!同時,後排士兵也迅速將小圓盾舉過頭頂!
鐺!鐺!鐺!鐺!鐺——!!!
暴雨般的撞擊聲瞬間炸響!如同無數鐵匠在瘋狂鍛打!沉重的箭矢狠狠砸在盾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精鋼箭頭在厚實的櫓盾上撞得粉碎、扭曲、變形!箭杆斷裂的劈啪聲不絕於耳!
偶爾有刁鑽的箭矢穿過盾牌縫隙,射中甲胄薄弱處,帶起一聲悶哼和飛濺的血花!穀底瞬間被箭雨和崩碎的木屑、鐵屑籠罩!
“衝過去!快!”張奎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決絕!他知道,一旦讓這支重甲騎兵緩過氣來,結陣衝擊,他的伏兵將損失慘重!
“殺!”震天的喊殺聲從澗穀前方傳來!一隊隊身披輕甲、手持長槍短刀的明軍士卒,如同決堤的洪水,從澗穀拐角處湧出,踏著濕滑的亂石,悍不畏死地撲向剛剛承受完箭雨洗禮、陣型稍顯散亂的秦軍盾陣!
為首一將,身披墨色鎖子甲,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大刀,正是張奎本人!他眼神銳利如鷹,刀鋒直指石毅!
“哼!找死!”石毅鬼麵下的雙眼凶光爆射!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刀,發出一聲咆哮:“全軍!隨我破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