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是否強攻？”副將急問。
張秀死死盯著那如同巨獸之口的幽暗澗穀，又看了看兩側高聳險峻、密林覆蓋的山峰。
強行衝進去，無異於送死！他牙關緊咬，從齒縫裡迸出命令：“撤！交替掩護，退出這片區域！占據外側高地，封鎖穀口！監視蜀軍動向！快！”
唐軍主力帶著憤怒和不甘，緩緩後撤，在“一線天”穀口外占據有利地形，與澗內的蜀軍形成對峙。
他們能清晰地看到澗內蜀軍伏兵晃動的身影，聽到他們充滿挑釁和悲憤的吼聲，以及……那百名袍澤無聲的結局。
高崖之上，張任看著唐軍主力謹慎後撤，並未踏入陷阱核心，眼中閃過一絲遺憾，但更多的是冰冷。
他看到了穀口外唐軍弓弩手占據的高地，知道張秀並未放棄，隻是換了種更狡猾的打法。
“鳴金！伏兵撤回預設陣地！”張任下令。
目的已達到吃掉對方一支精銳斥候，挫其鋒芒，震懾其心，讓其知道山林寸步難行！
他瞥了一眼遠處“猿跳崖”方向，哈莫雷特那充滿殺意的身影隱在樹叢後，如同一頭被暫時按住的猛獸。
下次，就沒這麼便宜了。
“一線天”澗底，濃煙未散，血腥刺鼻。蜀軍士兵沉默地清理著戰場，將唐軍斥候的屍體連同破碎的兵器一起拋入深澗。
溪水衝刷著血跡，卻衝不散那濃重的死亡氣息。
——
“一線天”穀口外，血腥味與焦糊味混合著山林的濕冷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張秀臉色陰沉如水，目光死死盯著那條吞噬了他百名精銳斥候的幽暗澗穀。蜀軍伏兵挑釁的吼聲和那無聲的結局，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的神經。
“強攻是下策。”張秀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種被激怒後的殘忍冷靜，“張任想用險地消耗我們，我們偏不遂他的願！”他猛地轉身，掃視著身後同樣憋著一股邪火的五千精銳。
“傳令！”張秀的聲音斬釘截鐵，“全軍，以三百人為一隊，重新編組！給我散開！像狼群一樣散開！目標，整個沮水南岸山林！凡是蜀軍可能活動的地方，他們的糧道、水源、伐木點、巡邏線、甚至是他們營寨外圍的哨卡！”
他眼中閃爍著凶光：“你們的任務，不是攻堅！是讓他們永無寧日！”
“發現小股蜀軍，圍而殲之！”
“遭遇大隊，遠遁周旋，以弓弩襲擾！”
“找到其糧草輜重，焚毀！”
“發現其水源，投毒！或射殺取水兵卒！”
“製造混亂，虛張聲勢，讓他們風聲鶴唳！”
“每隊配雙倍哨箭，遇險或發現重大目標，立刻示警，附近隊伍火速馳援！”
“我要讓張任的每一寸山林都燃燒起來！我要讓他的士兵連撒泡尿都提心吊膽！”張秀的聲音充滿了狠戾，“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命令迅速下達。訓練有素的唐軍精銳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塊，瞬間化整為零。
一隊隊三百人規模的精悍小隊，在各自隊正的帶領下，如同滴入墨水的溪流，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一線天”穀口外圍更加廣闊、更加深邃的山林之中。
他們放棄了笨重的旗幟，以口哨和特定的鳥鳴作為聯絡信號，利用樹木、岩石、溝壑作為掩護，化身成無數條致命的毒蛇，向著蜀軍控製的區域滲透、蔓延。
——
張任站在高崖上，看著穀口外唐軍主力突然化整為零，如同蝗蟲般散入山林，眼神驟然一凝。
“好一個張秀！”他沉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凝重，“化整為零，襲擾疲敵……王忠嗣果然派了條難纏的毒蛇！”
“傳令全軍！”張任的聲音響徹營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唐軍已變招！各部立刻改變策略！所有巡邏隊、輜重隊、伐木隊，規模加倍！配備弓弩手和盾牌手！”
“各水源地、糧草囤積點，加派重兵把守，構築簡易工事，多布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