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安葬寄哀思，殘卷暗藏未了局
從溶洞出來時，日頭已過正午。林羽和李逸塵輪流背著李叔的遺體，沿著暗河支流往山外走。河水清澈見底，映著兩人疲憊的身影，李逸塵的箭囊空了大半，唯有那支沾過他血的箭被小心收著，箭杆上的“塵”字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快到了。”林羽撥開最後一片擋路的蘆葦，前方豁然開朗——一片望不到邊的桃林出現在山坳裡，此刻雖非花期，枝椏卻透著勃勃生機，風一吹過，葉尖的露珠滾落，像是誰在悄悄垂淚。
林婉兒早已等在桃林入口，身邊站著位白發老嫗，想來便是她祖母。老嫗穿著青布衣裳，手裡拄著根桃木拐杖，眼神清亮得不像上了年紀的人。見他們走來，老嫗微微頷首：“把他放下吧，我已選好地方。”
李逸塵將父親輕輕放在草地上，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額頭抵著泥土，肩膀劇烈地抽動。林婉兒想上前扶，卻被祖母拉住，老嫗搖了搖頭：“讓他哭吧，哭過了，才能走接下來的路。”
林羽蹲下身，幫著老嫗整理李叔的衣襟。老人的手很穩，指尖劃過李叔緊閉的雙眼時，動作輕柔得像在拂去灰塵。“是條漢子。”老嫗歎了口氣，“二十年前，我見過他一麵，那時他還是個愣頭青，跟著鏢局走鏢，路過山下時，還給我這老婆子送過米。”
李逸塵突然抬起頭，滿臉淚痕：“婆婆，您認識我爹？”
“何止認識。”老嫗往桃林深處指了指，“那片最高的桃樹下，埋著他當年救下的孩子。”她頓了頓，聲音沉了些，“都是暗黑教造的孽，當年那村子，就剩下那一個娃。”
林羽心中一動，想起古籍裡夾著的半張殘頁，上麵畫著個被黑霧籠罩的村莊，旁邊寫著“桃林幸存者”。原來，李叔與這裡早有淵源。
安葬的事沒費太多功夫，老嫗說桃木辟邪，直接將李叔葬在了最大的桃樹下，連墓碑都省了，隻在土裡埋了塊刻著“李忠”的木牌——是李叔的名字，李逸塵也是這時才知道，父親的大名竟如此直白剛硬。
“這木牌浸過桃汁，能護他安寧。”老嫗將最後一抔土拍實，“也護著咱們這片林子，邪祟不敢靠近。”
林婉兒遞過三塊剛蒸好的米糕，用桐葉包著，還帶著餘溫。“墊墊肚子吧。”她把一塊塞到李逸塵手裡，見他指尖冰涼，又用自己的手裹住他的，“我祖母說，人走了，魂會看著活著的人，你得好好的。”
李逸塵咬了口米糕，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砸在桐葉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林羽拍著他的背，目光落在老嫗身上——老人正拿著那本古籍翻看，眉頭微蹙，像是發現了什麼。
“丫頭，你過來。”老嫗突然招手，將林婉兒叫到身邊，指著古籍最後一頁，“這上麵的符文，你認得嗎？”
林婉兒湊近一看，臉色微變：“這是……‘往生陣’的補全圖？祖母，您不是說這陣法早就失傳了嗎？”
“是失傳了，因為它根本不是救人的，是養邪的。”老嫗的聲音冷了下來，拐杖往地上一頓，“你看這陣眼，需用至親之血催動，表麵上是讓逝者安寧，實則是在給混沌之源獻祭，難怪那些黑影總往桃林湊，是被這陣法引的！”
李逸塵猛地抬頭：“您是說，我爹的死……”
“未必是壞事。”老嫗打斷他，指著林羽腰間的短刀，“你爹早有準備，這刀上刻著‘破陣符’，他故意讓你用血激活啟明石，就是要借至陽之力，衝散這陣法的陰邪。”她將古籍合上，遞還給林羽，“但這隻是前半段，後麵還有更凶險的——你看這殘頁邊緣的齒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啃過，說不定還有另一本。”
林羽接過古籍，指尖觸到封皮上的焦痕，突然想起張掌櫃臨終前的話：“祭壇底下……有啟明石……”當時以為說的是石頭，現在想來，或許指的是藏在石下的另一部分殘卷。
“我回去找。”李逸塵突然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眼睛亮得驚人，“我爹的圖紙上標了祭壇暗格的位置，說不定殘卷就在那裡。”
“我跟你去。”林羽也站起身，短劍在鞘中輕顫，像是在呼應他的決心。
老嫗卻搖了搖頭：“彆急，七月初七還沒到。”她往桃林深處走去，拐杖敲在地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暗黑教的祭祀大典分三步，獻祭、開閘、融魂，現在隻成了第一步，那教主雖死，混沌之源的殘念還在，就藏在核心祭祀區的地脈裡。”
林婉兒跟在祖母身後，手裡拿著那半張殘頁：“祖母說，地脈連接著三界，一旦被混沌之源汙染，連神仙都救不了。”她回頭看向兩人，眼裡滿是擔憂，“我們得在它徹底蘇醒前，找到殘卷裡的‘鎮魂訣’。”
夕陽西下時，桃林被染成一片金紅。李逸塵坐在父親墳前，手裡摩挲著那支沾血的箭，箭尖的火苗早已熄滅，卻透著一股暖意。林羽靠在桃樹上翻看古籍，突然在夾層裡發現一張字條，是李叔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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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兒，爹若回不來，便去祭壇暗格取殘卷，切記，鎮魂需三人同心，缺一不可。”
字跡力透紙背，最後那個“可”字的一捺，拉得格外長，像是在殷殷囑托。林羽將字條遞給李逸塵，少年看完，突然將箭狠狠插進泥土，箭杆在風中微微顫動。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林羽的肩膀，“明天一早，我們去祭壇。”
林羽點頭，目光望向核心祭祀區的方向，那裡的天空泛著淡淡的灰，像是蒙著一層化不開的霧。他知道，李叔的字條裡藏著深意——三人同心，說的不僅是他、李逸塵和林婉兒，更是啟明石的光、桃木的辟邪之力，還有那些犧牲者的信念。
老嫗不知何時走到了他們身後，手裡拿著三個桃木符，上麵用朱砂畫著奇怪的符號。“帶上吧。”她將符分彆塞進三人手裡，“這是‘鎖陽符’，能護住你們的陽氣，混沌之源最忌這個。”
林婉兒的符上，還彆著朵曬乾的忘憂草，是她早上從竹簍裡找出來的。“祖母說，這草能安神。”她把符小心揣進懷裡，指尖觸到溫熱的桃木，心裡踏實了許多。
夜色漸濃，桃林裡亮起了幾盞油燈，老嫗在給獲救的村民講防禦陣法，孩子們圍著李逸塵，聽他講射箭的訣竅，小姑娘手裡還攥著那枚桃木護身符，時不時往林羽這邊望，眼裡滿是好奇。
林羽靠在桃樹上，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覺得，所謂正義，從來不是轟轟烈烈的廝殺，而是這樣瑣碎的溫暖——有人守著桃林，有人護著孩子，有人記得犧牲的人，有人願意為明天而戰。
他摸了摸懷裡的古籍，殘頁的邊角硌著胸口，像是在提醒他還有未了的事。遠處的山影在夜色中沉默矗立，核心祭祀區的方向，隱約傳來沉悶的轟鳴，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下蘇醒。
李逸塵走了過來，手裡拿著兩支新削的箭，遞給他一支：“試試？”
林羽接過箭，搭在李逸塵的弓上，瞄準遠處的樹乾。月光穿過桃枝落在箭尖，他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手。箭羽破空而去，精準地釘在樹乾中央，與李逸塵之前射中的那支並排而立，像兩個並肩的影子。
“走了。”李逸塵扛起弓，往臨時搭起的草棚走去，“明天還要趕路。”
林羽跟在他身後，手裡還攥著那支箭。夜風穿過桃林，帶來青草和泥土的氣息，也帶來遠處隱約的獸鳴。他知道，明天的祭壇之行必然凶險，殘卷或許藏著更可怕的秘密，混沌之源的殘念也絕不會輕易罷休。
但此刻，看著草棚裡昏黃的燈光，聽著孩子們隱約的笑聲，還有身邊少年沉穩的腳步聲，他突然覺得，隻要三人一起往前走，再深的黑暗，也能踏出一條路來。
桃林的葉尖還在滴水，像是在悄悄記下這一夜的安寧。而在核心祭祀區的地脈深處，一團暗紅色的霧氣正緩緩蠕動，霧氣中，隱約浮現出半張銀色的麵具，在黑暗中閃著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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