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初霽歸途遠，桃林風暖故人來
朝陽的金輝漫過冰原的邊緣時，林羽三人的腳印已在雪地上連成一串蜿蜒的線。李逸塵背著半昏迷的老嫗，腳步雖沉卻穩，他左臂的傷口又滲了血，染紅了包紮的布條，卻渾然不覺——此刻他滿腦子都是林婉兒說的桃脯，那酸甜的滋味仿佛已在舌尖化開，驅散了冰原的寒氣。
“歇會兒吧。”林羽扶著腳步虛浮的林婉兒，她昨夜耗損了太多靈力，臉色白得像雪。他從行囊裡掏出最後一塊麥餅，掰了大半遞過去，“慢點吃，還有水。”
林婉兒小口咬著麥餅，目光落在遠處漸漸清晰的雪山輪廓上：“靈隱村的鄉親們……能平安回去嗎？”
“放心。”李逸塵卸下背上的老嫗，讓她靠在一塊背風的冰岩上，“黑袍人死了，混沌眼也封了，那些冰煞沒了主心骨，成不了氣候。等我們出去，就找商隊捎信讓他們來接人。”他說著，突然一拍大腿，“壞了！那壇桃花酒！彆等我們回去，早被山裡的猴子偷喝了！”
林婉兒被他逗得“噗嗤”笑出聲，眼角的疲憊淡了些：“不會的，我埋在老桃樹根下，做了記號的。”她轉頭看向林羽，見他正摩挲著那塊合二為一的太陽玉佩，玉佩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這玉佩……以後怎麼辦？”
“留著。”林羽將玉佩係在她頸間，冰涼的玉石貼著肌膚，卻奇異地讓人安心，“玄清道長的錯，黑袍人的執念，都該由它見證。以後若再有無妄之災，它便是警醒。”
老嫗在這時悠悠轉醒，渾濁的眼睛望著三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好孩子……奶奶就知道你們能行。”她從懷裡摸出個布包，層層打開，裡麵是幾顆飽滿的桃核，“這是去年新收的種子，等回了村，咱們在院裡種上，來年就能發芽。”
林婉兒接過桃核，指尖觸到老人粗糙的掌心，突然紅了眼眶。從黑煞教的山洞到靈隱村的迷霧，從黑林子的詭異到冰原的生死，一路走來，支撐他們的從來不止是力量，更是這些藏在細節裡的暖意——素衣女子的炒豆子，老獵戶的玉佩，老嫗的桃木符，還有彼此不曾言說的牽掛。
歸途比來時快了許多。翻越霧凇嶺時，引路樹的冰花已化作水珠，順著枝椏滴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淺淺的坑。穿過戈壁時，竟發現石縫裡冒出了點點新綠，像是在嘲笑之前的荒蕪。等再看到靈隱村的炊煙時，林婉兒突然跑了起來，李逸塵和林羽相視一笑，連忙跟上。
村口的老槐樹下，素衣女子的爹娘正踮腳張望，見他們回來，婦人捂著嘴哭出了聲：“可算回來了……丫頭她……”
“影不是她。”林羽輕聲道，“她隻是被利用的可憐人。”
村民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著冰原的事。孩子們纏著李逸塵，要聽他射穿冰煞的壯舉，李逸塵被纏得沒辦法，隻好撿起根樹枝當弓箭，比劃著講得眉飛色舞，逗得孩子們陣陣歡呼。
林婉兒跟著老嫗回了屋，剛坐下，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灶上正燉著雞湯，油花裡浮著黨參，是她最愛喝的味道。“知道你們要回來，淩晨就開始燉了。”老嫗替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快喝，補補身子。”
林羽和李逸塵在這時走了進來，手裡捧著個陶甕。李逸塵獻寶似的打開甕蓋，一股醇厚的酒香撲麵而來：“看看這是什麼？”
竟是那壇桃花酒！酒液呈淡淡的琥珀色，飄著幾片乾桃花，正是當年三人在桃林埋下的那壇。“我托村民去山裡挖出來的。”林羽笑著給三人斟上酒，“說好要一起開封的。”
老嫗抿了口酒，眼角笑出了皺紋：“好小子，有心了。”
酒過三巡，李逸塵突然一拍桌子：“我決定了！以後就跟著你們混！林羽去哪我去哪，婉兒做的桃脯，我能吃到八十歲！”
林婉兒臉頰微紅，嗔道：“哪有那麼多桃脯給你吃。”
林羽看著窗外抽芽的桃樹，輕聲道：“等桃花開了，我們再釀幾壇酒。”他沒說要去哪，也沒說要做什麼，但兩人都懂——他們的路，還長著呢。
幾日後，林羽三人準備離開靈隱村。村民們送了老遠，孩子們塞給他們的野果，老獵戶拄著拐杖，把那枚碧瑩瑩的飛鳥玉佩又塞給了李逸塵：“路上小心，遇到難處，就想想這玉佩的好。”
走出村口時，林婉兒回頭望了一眼，隻見老嫗正站在院門口，朝他們揮手。院牆邊，新種下的桃核已冒出嫩芽，嫩黃的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晃。
“走了。”林羽握住她的手。
“嗯。”
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路的儘頭，身後是嫋嫋的炊煙和孩子們的笑聲，身前是未知的遠方和漫漫長路。李逸塵哼起了不成調的曲子，林婉兒跟著輕輕唱，林羽的玉佩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是在應和著這人間的煙火氣。
他們知道，混沌之源的陰影或許並未完全消散，江湖路遠，風波難測。但隻要彼此的手還握在一起，隻要心中的那盞燈還亮著，無論前路有多少迷霧，多少荊棘，他們都能一步步走下去——走向桃花盛開的春天，走向煙火氣蒸騰的人間，走向屬於他們的，漫長而溫暖的未來。
風穿過林梢，帶來遠處的犬吠，像是在為這歸途，奏響最溫柔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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