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踏春攜禮至,銀飾笙歌鬨桃塢
春分前三日,桃林的風裡已全是春的味道。老桃樹的枝椏上,粉白的花苞鼓得像要裂開,風過時晃悠悠的,似無數個踮腳盼春的孩童;池塘裡的冰徹底化了,綠藻在水裡舒展腰肢,引得幾尾小魚穿梭其間,攪碎了水麵的天光;連空氣裡都飄著甜,是新抽的柳絲混著泥土翻漿的腥氣,撓得人心頭發癢。
林羽正在修整桃林邊的籬笆,新砍的竹條泛著淺黃的光,被他用麻繩紮實地捆在木樁上。指尖偶爾觸到竹條上的細毛,癢得他微微縮手,抬頭時,正望見望海鎮的方向揚起陣煙塵,伴著隱約的馬蹄聲——是苗寨的商隊來了。
“來了來了!”小安像隻受驚的小鹿從廚房竄出來,手裡還攥著塊沒吃完的艾草糕,糕點碎屑沾了滿臉。他踩著剛冒芽的青草往院門口跑,棉靴上的泥點濺到褲腿上,也顧不上去拍,“阿依姐姐的爹娘肯定在裡麵!”
李逸塵扛著弓箭從後山回來,箭囊裡插著幾支新削的竹箭,箭尾纏著紅綢子。他聽到動靜,把弓箭往牆角一靠,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院門口,眼睛瞪得溜圓:“我看看阿依阿爸帶了多少銀料!說好要給我打副銀箭簇的!”
商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終於在桃塢門口停了下來。為首的絡腮胡大漢翻身下馬,笑著朝院裡喊:“桃塢的諸位,我們來送春禮咯!”話音未落,車簾掀開,先跳下來個穿著靛藍苗服的身影——正是阿依的阿爸,肩上挎著個繡滿鳳凰的布包,銀腰帶在陽光下閃得晃眼。
“木叔!”林羽迎上去,握著他的手,掌心的薄繭相觸,是久違的熟稔。阿依的阿爸木叔笑著拍他的肩,聲音洪亮如鐘:“林小子,一年不見,越發壯實了!”他側身讓出身後的婦人,“這是阿依娘,非要跟著來看看桃塢的春天。”
阿依娘穿著身湖藍色的苗服,裙擺上繡著沅江的水紋,頭上的銀飾叮當作響。她手裡提著個竹籃,笑著往林羽手裡塞:“這是苗寨新采的春茶,用沅江的泉水泡著喝,最是解膩。”
“阿爸!阿娘!”阿依抱著蘆笙從院裡奔出來,銀飾的碰撞聲混著桃花花苞的輕響,像支歡快的曲子。她撲進阿依娘懷裡,仰頭時發間的銀飾晃得人眼暈,“我就知道你們今天到!婉兒姐還說要給你們做桃花酥呢!”
林婉兒端著剛沏好的新茶從屋裡出來,青花瓷碗裡的茶湯泛著碧色,浮著兩片嫩綠的茶葉。她把茶碗遞到木叔和阿依娘手裡,發間的銀桃花簪在陽光下亮閃閃的:“路上辛苦了,快進屋歇歇,灶上燉著臘肉,是用去年的柏樹枝熏的。”
商隊的漢子們開始卸車,第一輛車上堆著疊得整齊的蠟染布,靛藍、湖藍、緋紅……像把春天的顏料全潑在了上麵;第二輛車上是個大木匣,打開時露出銀光閃閃的物件——竟是苗寨銀匠打的各式銀飾,有鐲子、有項圈,還有幾副小巧的箭簇,正是給李逸塵準備的。
“好家夥!”李逸塵湊過去,拿起副銀箭簇在手裡掂了掂,沉甸甸的,雕花的箭尾上還刻著小小的桃花,“這手藝,比望海鎮銀鋪的強十倍!”
木叔哈哈大笑:“這是寨裡最好的銀匠打的,說要配桃塢的好箭法。等歇夠了,我教你怎麼給箭簇淬毒,射在獵物身上,跑不了!”
蘇長風拄著拐杖從廊下走出來,木叔連忙上前行禮:“蘇先生安好?阿依總說您教她認草藥,我們帶了些苗寨的蘭草種子,據說和靈犀草一起種,長得更旺。”他從布包裡掏出個陶罐,遞給蘇長風,“這是沅江的河泥,肥得很,種蘭草正好。”
“有心了。”蘇長風笑著接過陶罐,目光落在那些蠟染布上,“去年阿依寄來的布,做的棉袍暖得很,靈隱村的老嫗還念叨著,要學你們的蠟染手藝呢。”
“這有何難!”阿依娘笑著說,從車上抱下捆蠟線,“我帶了寨裡的染布方子,等過幾日,教婉兒姑娘和張嬸染布,保證你們桃塢的姑娘,都穿上苗寨的顏色。”
午後,日頭暖得像裹了層棉。阿依娘帶著林婉兒和張嬸在院裡支起染缸,靛藍色的染液在缸裡泛著幽光。她捏著片剛摘的桃葉放進染液,笑著說:“這染布要趁春陽好,曬出來的顏色才鮮亮,像沅江的水。”林婉兒學得認真,指尖沾了些染液,藍得像塊天上掉下來的雲。
木叔則帶著李逸塵在木工房打銀器,小熔爐裡的火苗“劈啪”跳著,銀料在坩堝裡慢慢融化,散發出淡淡的光。李逸塵屏住呼吸,看著木叔用小錘將銀水敲成薄片,眼睛瞪得像銅鈴:“木叔,您這手藝,怕是中都的銀匠都比不上!”
“那是自然。”木叔得意地揚下巴,手裡的小錘上下翻飛,很快將銀片敲成了箭簇的形狀,“我們苗寨的銀匠,祖上是給土司打首飾的,這點活計,小菜一碟!”
小安湊在旁邊看,手裡攥著木叔給的小銀魚,是用邊角料做的,眼睛是兩顆細小的綠鬆石,在陽光下閃著光。“木叔,能給我打個銀哨子嗎?像阿依姐姐蘆笙那樣能吹響的。”他仰著小臉問,鼻尖沾了點銀灰,像隻偷嘴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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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能。”木叔笑著揉他的頭發,“等打完逸塵的箭簇,就給你打個桃花形狀的,吹起來比黃鶯還響。”
阿依抱著蘆笙,拉著林羽往桃林深處走。春風拂過,吹落幾片早開的桃花瓣,沾在她的發間。“林羽哥,你看那片野菊。”她指著不遠處的花叢,紫的、黃的開得正盛,“我阿娘說,用它的汁染布,能做出晚霞的顏色,等染好了,給你做件新褂子。”
林羽望著那片野菊,又看看阿依發亮的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揚:“好啊,我等著。”他想起去年阿依寄來的蠟染布,想起林婉兒縫的棉袍,忽然覺得,這些帶著苗寨溫度的物件,早已成了桃塢的一部分。
傍晚,灶房飄來臘肉的香氣,混著苗寨酸湯的酸辣味,引得人直咽口水。張嬸端出蒸好的糯米酒,陶碗裡的酒液泛著琥珀色,甜香漫開來,讓整個桃塢都醉了。
木叔給蘇長風斟上酒,又給李逸塵和林羽滿上,朗聲說:“來,敬桃塢的春天!敬我們的緣分!”
“敬春天!敬緣分!”眾人舉杯,陶碗碰撞的脆響混著銀飾的叮當聲,像支熱鬨的曲子。阿依娘給林婉兒夾了塊酸湯魚,笑著說:“多吃點,這魚是沅江的,刺少肉嫩,補身子。”
小安舉著碗糯米酒,踮腳給木叔和阿依娘敬酒,酒液灑了些在衣襟上,引得眾人笑。“木叔,阿娘,開春我能跟你們去苗寨嗎?”他仰著小臉問,眼睛亮閃閃的,“我想看看沅江的水,是不是真的像蠟染布那樣藍。”
“當然能。”阿依娘笑著摸他的頭,“讓阿依帶你去摸魚,去看蠟染坊,保證你不想回來。”
夜色漸濃,桃林的蛙鳴漸漸響起,與遠處的蟲吟相和。木叔拿出苗寨的月琴,彈起了《沅江謠》,調子悠揚婉轉,像流水漫過青石。阿依跟著唱,銀飾的碰撞聲是最好的伴奏,林婉兒和林羽坐在一旁聽著,偶爾相視一笑,眼裡的暖意比爐火燒得還旺。
李逸塵拿著剛打好的銀箭簇,在燈下翻來覆去地看,箭尾的桃花紋在光下閃著柔和的光。小安則捧著新做的銀哨子,輕輕一吹,清亮的聲音驚起院中的麻雀,撲棱棱飛進月色裡。
蘇長風靠在椅上,聽著月琴和蘆笙,看著滿院的熱鬨,眼角的皺紋裡盛著笑意。他知道,這桃塢的春天,因著苗寨的到來,愈發鮮活熱鬨了。而那些銀飾的光、蠟染的色、蘆笙的調,會像種子一樣,落在桃塢的土裡,和桃花、靈犀草一起,長出新的故事。
月光透過桃枝,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像無數個跳動的音符。木叔的月琴聲還在繼續,混著眾人的笑語,在春風裡漫開,溫柔地裹著這滿院的安寧,也裹著那些關於相聚的、未完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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