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東風拂新綠,布染春痕盼客來
立春的清晨,風裡帶著股酥軟的暖。昨夜的雪化了大半,簷角的冰棱滴著水,“嗒嗒”地打在青石板上,像誰在數著春的腳步;老桃樹的枝椏上,雪水順著褐黑的枝乾往下淌,在樹根部積了個小水窪,映著天上的流雲,像塊碎鏡子;荷塘的冰麵裂了道縫,黑褐的水從縫裡滲出來,混著融化的雪,在岸邊積成片濕地,幾株剛冒頭的草芽頂著嫩黃的尖,怯生生地探著,像在打量這新換的世界;隻有染坊最熱鬨,新染的“立春布”用竹竿挑著,是用柳芽汁染的淺綠,布麵上用白蠟點著芽苞,風過時,那布在晨光裡晃,像淌著條春水。
林羽蹲在桃樹下翻土,手裡的鋤頭落下去,“噗”地插進軟乎乎的泥裡,混著雪水的土腥氣漫上來,帶著股醒人的鮮。他身上的棉襖換薄了些,是林婉兒用“冬雪布”改的,裡子隻留了層棉,卻足夠暖——立春要種新的花籽,周先生信裡說女學子們帶了牡丹和芍藥,得把桃樹周圍的土鬆透了,好讓花根紮得深。
“林羽哥,你看這草芽!”小安舉著根剛拔的草跑過來,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他的指尖,亮閃閃的。他穿著件“立春布”做的夾襖,淺綠的布麵上,林婉兒繡的芽苞鼓鼓囊囊,跑起來時,夾襖下擺掃過翻鬆的土,帶起陣泥霧,“張嬸說這是‘迎春草’,見了它,春天就真的來了!”
林羽接過草莖,放在鼻尖聞了聞,草腥氣裡混著點甜。“比去年的出芽早。”他笑著往土裡撒了把底肥,是去年的草木灰,“去告訴婉兒姐姐,把新染的‘立春布’裁些,給花籽做個布袋,綠布裹新籽,看著就有精神——女學子們見了,定會說咱們把春繡在布上了。”
“婉兒姐姐早裁好啦!”小安顛顛地往染坊跑,布鞋踩在濕地裡,“吧唧吧唧”響,驚得桃樹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起,翅尖掃過林羽的發梢,帶起片細小的泥點,像撒了把碎星。
李逸塵扛著弓箭從後山回來,箭囊上的紅綢被風吹得飄,像團跳動的火。他往桃樹乾上一靠,粗布褂子上沾著草屑,卻掩不住眼裡的亮:“後山的溪開化了!我摸了兩條魚,肥得很!張嬸說用春芽燉,鮮得能把中都的人勾來!”他忽然湊近,壓低聲音,“綠衫姑娘信裡說,她們的馬車過了沅江,再有半月就到!還說給我帶了中都的新箭簇,比咱們的鋒利——你說她是不是急著跟我比射箭?”
林羽往土裡埋花籽,指尖捏著圓滾滾的牡丹籽,滑溜溜的。“定是急了,”他把土培實,“不然不會特意記著帶箭簇。”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往染坊瞟——林婉兒正坐在竹架下曬布,淺綠的“立春布”在她膝頭攤開,她用銀簪輕輕劃著布上的芽苞,白蠟的痕跡在晨光裡泛著亮,風掀起她的發,露出耳後新長的絨毛,像剛出殼的雛鳥。
“林羽哥!李逸塵哥!”阿依抱著蘆笙從藥房出來,銀飾叮當作響,發間彆著朵剛摘的迎春草,嫩黃的尖襯得她的臉像朵桃花。“蘇先生讓你們去前院,說望海鎮的郵差捎來口信,周先生他們的馬車進了望海鎮地界,讓咱們去接!”她往石桌上一坐,蘆笙往懷裡一抱,“還說女學子們帶了中都的點心,說立春就得吃點甜的,討個好彩頭!”
林婉兒放下銀簪,站起身,淺綠的“立春布”裙擺掃過竹架,帶起陣草香。“我得把新染的布樣整理好,”她走到林羽身邊,發間的銀桃花簪沾了點露水,亮得像顆翡翠,“讓她們看看咱們的‘立春布’,阿依說中都的柳樹剛抽條,正好配這個色。”她的目光落在林羽沾著泥的指尖,“翻土時輕著點,彆把草芽壓壞了——剛醒的春,嫩得很。”
“知道了。”林羽往旁邊挪了挪鋤頭,“你繡的芽苞真像要炸開,剛才小安說,以為是真的草芽落在布上了。”
林婉兒的臉微微發燙,轉身往染坊走,夾襖的衣角掃過新翻的土,帶起陣泥香:“是照著後山的柳芽畫的,昨兒特意去看了,芽尖都泛青了,像能聽見拔節的響。”
蘇長風站在院門口眺望,手裡拄著玄清道長留下的木拐杖,拐杖頭的銅箍在晨光裡閃著亮。他見林羽和林婉兒過來,笑著往望海鎮的方向指:“遠遠看著像是馬車的影!玄清老友以前總說,立春的風最是偏心,專往盼人的心裡鑽,你看這風,吹得人心裡發癢,不是?”
李逸塵早扛著弓箭跑出去了,箭囊上的紅綢在風裡飄得歡:“我去鎮上接!綠衫姑娘見了我,定比見了你們親!”
林羽和林婉兒跟在後麵,腳步都有些急,淺綠的“立春布”和深褐的粗布褲在晨光裡交疊,像春與冬的接棒。路上的雪水彙成細流,順著路溝淌,映著兩人的影子,忽長忽短,像在說藏了一冬的話。
“周先生信裡說,”林婉兒的鞋尖沾了泥,卻走得輕快,“女學子們學會了‘春水布’的染法,還在布上繡了咱們桃塢的荷塘,說要給咱們當見麵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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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得把荷塘的冰徹底敲開,”林羽望著荷塘的方向,冰裂的縫又寬了些,“等她們來了,正好能看見新抽的藕芽。”
快到望海鎮口時,果然看見輛馬車停在老槐樹下,車簾是用“秋桂布”做的,桂紋在風裡晃,像他們去年寄去的那批。周先生正站在車邊咳嗽,綠衫姑娘扶著他,身上的夾襖竟是“夏荷布”做的,粉白的底上繡著荷葉,眼熟得很——分明是林婉兒去年寄去的布樣。
“蘇老哥的弟子們!”周先生看見他們,笑得眼角的皺紋擠成了花,綠衫姑娘也跟著笑,手裡的箭囊晃了晃,紅綢結打得和李逸塵的一樣。
李逸塵搶先衝上去,手裡還攥著剛摘的迎春草:“我就說你們今日到!”
林羽和林婉兒走過去,目光落在女學子們手裡的布包上,淺綠的“立春布”露了個角,上麵繡的芽苞,竟和林婉兒繡的一般無二。
“這布……”林婉兒的聲音有點顫。
“是照著你們寄的布樣學的,”綠衫姑娘打開布包,裡麵的布樣層層疊疊,春綠、夏粉、秋褐、冬白,“周先生說,這叫‘相思布’,隔著山水,也能把春繡進對方心裡。”
風忽然暖得像要化了,吹得老槐樹的枝條晃,吹得“立春布”的芽苞像真的要炸開,吹得每個人的衣角都纏在一起,像把一冬的盼,都織成了春的模樣。
林羽望著林婉兒耳尖的紅,像迎春草的嫩黃,忽然懂了玄清道長說的“春歸即團圓”——原來這布上的色,鍋裡的香,院裡的人,盼了一冬的暖,都藏在這東風裡,等一聲“我們來了”,就漫成滿院的春,續成歲歲年年的甜。
遠處的桃塢飄起了炊煙,混著柳芽的香,像在說“回家吃飯了”。染坊的“立春布”還在風裡晃,淺綠的布麵上,芽苞鼓鼓的,像藏著無數個春天的約定,等牡丹開花,等荷露尖角,等桂香再起,把這暖,續得更長,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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