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劉若愚領命離去。
半個時辰後,乾清宮內鴉雀無聲。
朱由校高坐龍椅,麵色陰沉如鐵。
殿內站滿了朝中重臣,從內閣首輔到六部尚書,察覺到皇帝陰沉的臉色,一個個低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諸位愛卿”朱由校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今日錦衣衛審訊韓爌、劉一燝、左光鬥等人時,發現一些有趣的東西,朕有惑,特意召各位大臣前來”
隨即,朱由校把目光投向場中的一位麵龐清瘦,精神矍鑠的老臣。
“李尚書,你身為戶部尚書,想必對銀子再熟悉不過了,你幫朕看看這些銀子出自哪裡啊?”
一旁的劉若愚將一盤從左光鬥府中搜出來的“內帑銀”端給李邦華
這位素以“鐵算盤“聞名的老臣上前拿起一錠銀子仔細端詳,當看到底部清晰的“內帑”印記時,他的手猛地一抖,銀子差點脫手。
“回、回陛下,這些銀錠底紋鑄著"寶源局"字樣。”李邦華的聲音發顫,“這...這是內帑庫的官銀,是...是先帝特批的...”
李邦華心中一顫,他也沒想到這群人竟然如此膽大妄為,竟然連先帝從內帑中撥付的軍餉都敢貪,簡直是喪心病狂!
“哦?“朱由校挑眉,“那李尚書再告訴朕,為何內帑的銀子,會在左僉都禦史左光鬥的府上?“
殿內頓時一片死寂,一些心中有鬼的官員臉色瞬間煞白。
李邦華額頭滲出冷汗:“臣不知...“
“不知?”朱由校冷笑一聲,“那朕來告訴你。“他猛地拍案“那是朕的父皇!從自己內庫出的!是給九邊將士活命的錢!”
少年天子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受傷的幼龍發出淒厲的咆哮,“二百萬兩!整整二百萬兩!你們告訴朕,現在遼東的軍士拿到多少?”
“五十萬兩。”朱由校伸出手,五指張開又緩緩攥緊,仿佛要將那些碩鼠的心肺捏碎,“兵部抽走百萬,吏部扣下四十萬,工部吞了十五萬,隻剩下剩下的五十萬!”
朱由校拿著供詞和賬冊,“去,拿下去讓朕的大臣們看看,這就是我大明的忠臣,這就是我大明的清流”
“高攀龍!你分了多少啊?袁化中!你參劾邊將克扣軍餉的奏疏,墨跡未乾啊,那你克扣銀子的時候怎麼沒想著彈劾一下?高攀龍,你身為督察院禦史,卻同流合汙,簡直是令人發指?”
每一聲詰問都像一記重錘,砸得被點名的官員渾身劇顫。禮部侍郎錢謙益官袍下的雙腿抖如篩糠,額頭的冷汗滴進眼中,刺得他不敢睜眼。
“沙沙沙,賬本在群臣之間流傳,有些官員滿臉震驚和憤怒,有些官員則是一臉慶幸上麵沒有自己的名字......”
“陛下!”督察院禦史楊漣突然出列,“此皆錦衣衛一麵之詞!焉知不是構陷?.....”
“構陷?”少年天子怒極反笑,內帑的銀子都在地窖裡了,難不成是他許顯純從朕的內帑中搬出去的嗎?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著乾清宮,隻有粗重的喘息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在回蕩。
陽光透過高窗,將群臣慘白的臉切割成明暗兩半,一半是絕望的死灰,一半是垂死的掙紮。
殿中重臣齊刷刷伏地,朱由校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的怒火漸漸沉澱為一種更冰冷的、令人膽寒的東西,他緩緩坐回龍椅。
“好,很好,都說錦衣衛是朕的鷹犬,那朕今日就給天下人一個公平,好讓天下人知道這幫道貌岸然之輩的嘴臉”
“傳旨”
“命戶部尚書李邦華、會同都察院右都禦史張問達、大理寺右少卿劉慶!”朱由校的聲音斬釘截鐵,“以此案錦衣衛所查證物、口供、賬冊為基,三日內,給朕重勘此案!每一錠銀子,每一筆賬目,每一份口供,都給朕查個水落石出!查個明明白白!”
“在此之前,將所有涉案人員全部革職押入詔獄,待重勘無誤後,剝奪功名,抄家,全家流放雲南,三代不許科舉!”朱由校猛地拍案而起,“朕要讓群臣知道,敢貪軍餉者,就是這個下場!”
“臣…遵旨!”李邦華、張問達、劉慶三人叩首領命,殿內群臣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隨即就有一群全副武裝的禁衛進來,將一眾犯官脫去官服,拖了下去。
乾清宮殿內,霎時間空了一大半,氣氛凝滯得令人窒息。
朱由校端坐在龍椅上,冷冷掃視剩下的群臣,聲音淡漠而森然:
“朕最後送諸位愛卿一句話——“
“爾食爾俸,民脂民膏。“
“退朝!”說罷,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