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儘殲,但求傷其健馬,折其羽翼!損其甲片,挫其士氣!打亂其引以為傲的密集楔形陣!隊形一散,各自為戰,重騎威力便廢大半!”
“此次南下,於沈陽城下所見,明軍重騎之後有快炮隨行開道,此乃明軍殺手鐧!而我軍繳獲的明軍‘火銃’,射程短,威力弱,炸膛頻發,難堪大用。”
他聲音陡然提升,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因此,兒臣鬥膽請命即刻仿製改良,集中此前俘虜的開原、撫順所有精通鍛造、火藥之匠戶,以繳獲明軍火器為參照,試製出威力更大、射程更遠、的新‘火銃’!”
“除此之外,可以精選精乾死士,攜重金珍寶,潛入明境;或高價收買其頂尖火器工匠及其親眷秘密遷回!”
皇太極單膝跪地,深深低下頭顱:“火器成敗,實為大金生死存亡所係!請汗阿瑪授予全權!錢財、物料、人力,無論耗費幾何,唯求破甲之器!”
努爾哈赤目光如淵,緊緊鎖在皇太極身上,大殿內鴉雀無聲,唯有老汗王粗重的呼吸聲和炭火的劈啪聲。
皇太極提出的是一條艱難萬分卻脈絡清晰的死戰之路,其中凶險萬千,尤其是那火器之事,成則翻身,敗則萬劫不複。
良久,努爾哈赤猛地一揮手,聲音斬釘截鐵:“好,就這麼辦!火器一攤子事,交由何和禮(五大臣之一)全權負責!”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目光掃過眾人:“記住!今日之痛,皆因昨日之敗!今日之謀,隻為來日雪恥!
這仇,一定要報!血債,必要血償!”
“喳!謹遵汗命!血債血償!”眾將轟然領命,帶著沉重的任務紛紛退出大殿。
努爾哈赤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緩緩抬手揮退侍衛。
當殿門沉重的閉合聲響起時,他再也支撐不住,佝僂著身子半躺在主位上。
蒼老的手掌緊緊按住隱隱作痛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疲憊感。
“老了...“他望著穹頂喃喃自語。
往昔的勝利曾讓他忘卻歲月的流逝,可這次慘敗像一盆冰水,將他澆醒。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寶刀,如今這雙手,再難像當年那般穩握戰刀了。
殿外北風嗚咽,吹得燭火搖曳不定,努爾哈赤望著自己投在牆上的影子,忽然發現那輪廓竟有些佝僂。
他苦笑著閉上眼睛,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個能在雪地裡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自己,已經永遠留在了記憶裡。
殿外,寒風凜冽。代善與皇太極並肩而行,氣氛卻冰冷如霜。
代善停下腳步,側頭看向皇太極,臉上再無半分笑意,隻剩下審視和壓抑的怒火:
“八弟好手段,一番慷慨陳詞,便讓父汗對你言聽計從,連我這大貝勒都成了畏首畏尾之人!”
皇太極神色平靜,目光直視前方:“大哥言重了。弟所做一切,皆為大金。若大哥有更好的破敵之策,弟願洗耳恭聽,甘附驥尾。”
“哼!”代善冷哼一聲,“好一個大金為重!八弟,你記住,這大金,不是你一個人的大金!父汗信你,我無話可說。
但若你耗費無數,卻一事無成,屆時……休怪為兄不講情麵!”
說罷,代善拂袖而去,留下一個充滿警告和敵意的背影。
皇太極站在原地,望著代善消失在風雪中的身影,眼神深邃如寒潭。
他緊了緊身上的裘袍,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內憂外患,強敵環伺,兄弟鬩牆……這遼東的寒冬,果然比想象中更加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