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下旬·紫禁城
臘月的寒風,裹挾著年關將近的喧囂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緊迫感,掠過紫禁城層層疊疊的琉璃瓦頂。
對於端坐於帝國權力之巔的朱由校而言,這份喧囂非但未能衝淡政務的繁重,反而隨著年關的臨近,愈發顯得案牘如山。
儘管他勵精圖治,手腕雷霆,更擁有係統秘書團的高效輔佐,將日常庶務梳理得井井有條,但有些責任,終究是九五之尊無法假手於人的。
尤其是這歲末年初之際,象征著王朝法統與孝道傳承的禮儀大典。
臘月二十三日,天色未明。整個紫禁城籠罩在黎明前最深沉的寂靜中,唯有太廟方向,燈火通明,莊嚴肅穆。
朱由校身著十二章袞冕,玄衣纁裳,在禮官和內侍的簇擁下,步履沉穩地走向太廟。
寒風拂過他年輕卻已顯沉穩的麵龐,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動,發出細碎而清越的聲響。
他的目光沉靜如水,望向那供奉著大明列祖列宗神位的巍峨殿宇,心中卻泛不起一絲波瀾。
他心中清楚,自己這皇位,可不是靠大明列祖列宗的保佑、也不是靠這些個文臣的效忠,更不是在場勳貴的鼎力支持,而是靠他自己、靠係統那五千橫掃皇宮的鐵甲禁衛。
父皇泰昌皇帝朱常洛,登基不足一月便龍馭賓天,留下一個倉促繼位的少年天子和一個略顯尷尬的年號。
為了厘清法統,朝臣們議定:今年八月之前,仍稱萬曆四十八年;八月至年底,則為泰昌元年;待年關一過,方是他的時代——天啟元年。
此刻,站在這象征著帝國血脈源流的太廟前,朱由校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僅是在祭祀那些畫像或牌位上的先祖,更是在確認自己繼承的這份沉重而輝煌的基業,是在向天下昭示:他,朱由校,是大明法統的延續者!
祫祭的儀式極其繁複莊重。齋戒、盥洗、迎神、奠玉帛、進俎、初獻、亞獻、終獻、飲福受胙、撤饌、送神、望燎……每一步驟,都需皇帝親力親為,在禮官洪亮而悠長的唱讚聲中,一絲不苟地完成。
朱由校神情肅穆,動作沉穩。他親手將醇香的美酒獻於列祖列宗的神位前,聆聽禮官誦讀那頌揚先祖功業、祈求國泰民安的祝文。
當最後一縷青煙在燎爐中散去,宣告著祫祭禮成時,天色已然大亮。
祫祭的餘韻尚未散去,一份由內閣呈上的奏疏便擺在了朱由校的案頭。
奏疏中,幾位閣老聯名奏請,循舊例於臘月二十八日舉行“歲暮大朝會”,請陛下禦臨奉天門,接受在京文武百官、勳戚宗室的新年朝賀。
朱由校拿起奏疏,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他提起朱筆,在那奏疏上龍飛鳳舞地批下幾個大字:
“諸卿辛勞一年,年關將至,骨肉團聚之樂,朕豈忍奪之?朝會免了,各自歸家,共享天倫!”
批完,他將奏疏丟給一旁的劉若愚:“發回內閣,照此辦理。”
年節賞賜隨即頒下,內閣閣臣、勳貴重臣、邊鎮督帥、皆得厚賞。還有禦筆親書的“福”字,更是恩榮的象征。
紫禁城內,內侍們捧著賞賜穿梭如織,為凜冽寒冬添了幾分暖意。
隨著最後一份年節賞賜送出宮門,臘月也快走到了儘頭。紫禁城內,各處宮門已貼上了嶄新的門神和春聯,懸掛起喜慶的宮燈,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硝煙味(驅邪的爆竹)和食物的香氣。
臘月二十八,細雪紛飛中,駱思恭勒馬駐足,停在了皇城西南角那座熟悉的建築前——北鎮撫司衙門。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心頭微震。衙門已然煥然一新,朱漆大門鋥亮,門前守衛的錦衣衛校尉,身著嶄新的鎧甲,腰挎繡春刀,身姿挺拔如鬆,眼神銳利如鷹,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精悍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