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滿朝寂然。
顧昭作為皇帝親信,其言語背後往往代表聖意。
北郊那震耳欲聾的炮響、萬人刺刀成林的殺陣、足以踏碎一切的鐵蹄衝鋒,猶在眼前。
帝黨諸人雖未高聲附和,但眉宇間的銳利與堅定,無聲地支持著顧昭的主張——挾威而行,蕩平一切不服,此其時也!
反觀那些出身東南等地、或根植於舊有利益網絡中的舊派文臣,經曆了德勝門與北郊校場的雙重巨震,早已是心神俱疲,麵如土色。
他們並非沒有準備。按慣常路徑,他們本欲將清丈田畝、改革稅製包裝成“殺雞取卵,竭澤而漁,徒使朝廷失江南士民之心”;
或以“與民爭利”大帽扣下,暗示皇帝新政損害萬民利益;或拋出“祖製不可輕改”、“貿然更張,必生大亂”等陳詞濫調。
然而,當目光觸及顧昭、孫傳庭等人冰冷銳利、蘊含肅殺之氣的眼神,他們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北郊那轟碎五裡之外目標的火炮、那沉默如林吞噬一切衝擊的刺刀方陣。
曾經那些引以為傲、曾無數次左右朝議的華麗文章、縱橫捭闔的道德文章、看似正大的祖製綱常……在純粹、恐怖、壓倒性的武力麵前,變得蒼白可笑,如同風中紙屑,經不起一絲觸碰!
那“與民爭利”的說法,此刻聽起來是如此刺耳而虛偽——真正的“民”在京師街頭為皇帝的軍威呐喊,誰代表民?他們自己清楚。
那“必生大亂”的恐嚇——在皇帝這足以碾碎一切的武力麵前,有誰還敢輕言一個“亂”字?!
深切的無力感攫住了他們,非不想言,實不能言!更不敢言!那無形的鋼鐵洪流,已碾碎了他們所有的話語空間和反抗意誌。
天啟元年,三月二十五日,吉日——宜出行,宜征伐!
寅時末刻,京師;黎明前的薄霧尚未散儘,但整個京師的心臟——紫禁城,已籠罩在一片莊嚴肅穆的氛圍之中。
紫禁城午門外,巨大的廣場早已被肅清。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儘是身著嶄新玄甲、手持長戟的禁衛軍忠武營精銳,甲胄在初露的晨曦中泛著冷光。
錦衣衛緹騎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鷹隼般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角落,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肅殺。
廣場中央,高台聳立。高台之上,設香案,供奉太牢(牛、羊、豬三牲),香煙繚繞。兩側旌旗招展,龍旗、鳳旗、日月旗、北鬥旗、二十八宿旗……象征著皇權與天命!
朱由校身著特製的金漆山文甲,甲片在微光下流轉著內斂而威嚴的光芒。他頭戴鎏金明盔,盔頂朱雀翎管插烈焰赤纓,腰懸古樸漢劍,立於高台中央。
身後,內閣首輔方從哲、兵部尚書孫承宗、英國公張維賢、天策軍總兵韓雄飛、天威軍總兵孫武強等一眾重臣肅立。
“吉時到——!”司禮府掌印太監劉若愚尖利而穿透力極強的唱喏,響徹廣場!
“嗚——嗚——嗚——!”蒼涼雄渾的號角聲撕裂寂靜!緊接著,是震天動地的戰鼓轟鳴!“咚!咚!咚!咚!咚!”鼓點沉重如雷,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朱由校緩步上前,麵向香案,神色莊重。他接過禮官奉上的祭文,展開,聲音沉穩而有力,清晰地傳遍全場:
“維天啟元年,歲次辛酉,三月丁亥朔,越二十五日辛卯,大明皇帝朱由校,敢昭告於昊天上帝、後土神祇、大明列祖列宗:
昔我太祖高皇帝,提三尺劍起淮右,掃胡虜,定四海,立綱陳紀,傳之萬世。列聖相承,鹹以仁孝治天下,撫黎元,懷四夷,百七十載以來,宇內乂安,兆民樂業。
建州女真,逆天悖命,竊據遼東,屠戮我民!朕承天命,撫有四海,今親率王師,恭行天討!惟神鑒臨,佑我三軍!犁庭掃穴,複我疆土!靖此邊患,永固皇圖!
尚饗!”
祭文宣讀完畢,朱由校將祭文置於香案之上,深深三拜!隨後,他霍然轉身,麵向廣場上肅立的文武百官、勳貴將領,以及遠處列陣待發的將士代表!
“將士們!”朱由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衝天的銳氣與威嚴,
“建奴肆虐遼東,屠戮我子民,踐踏我疆土!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今日,朕親率爾等,誓師北伐!犁庭掃穴,蕩平醜虜!”
他猛地拔出腰間漢劍,劍鋒直指北方!陽光初照,劍身寒光凜冽!
“此戰!必勝!大明!萬勝——!!!”
“必勝!萬勝!萬勝——!!!”廣場之上,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轟然爆發!聲浪如同實質的洪流,直衝雲霄!
文官、武將、士兵,無不熱血沸騰,振臂高呼!那衝天的殺氣與必勝的信念,讓空氣都為之燃燒!
誓師完畢,吉時已至!
“起駕——!”劉若愚高聲唱喏。
朱由校登上特製的禦輦,此輦非尋常車駕,而是由六匹神駿的遼東戰馬牽引,車身寬大堅固,飾以龍紋,四周有精鋼板甲防護,可作臨時指揮所。
禦輦前方,是象征皇權的龍旗寶纛,迎風招展,由一千精銳重甲衛士和一個千戶的錦衣衛精銳守護!
然而,數十萬大軍不可能全部擁擠在京師城內。事實上,早在數日前,龐大的北伐軍團主力:
包括大明帝國陸軍下轄的天策軍、天威軍、天樞軍三營(滿編步騎七萬五千人、輔軍輔軍四萬五人)、京營三營(正兵六萬,輔兵四萬)、禁衛軍武驤營、武毅營(三萬人),以及征調的負責後勤的衛所軍,已陸續在京師北郊的校場及周邊區域集結完畢,並進行了最後的整備和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