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著沉重的摩托車,前輪碾過橋頭斷裂的混凝土邊緣,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勝利橋巨大的陰影如同冰冷的裹屍布當頭罩下,濃重得化不開的黑暗裡,漂浮著鐵鏽、塵土和一種更深沉的、早已風乾的死亡氣息。
林剛的腳步頓在橋頭。前方,是地獄的入口。
橋麵上,密密麻麻。不是人,不是車,是姿態扭曲、凝固在時間琥珀裡的屍骸之林。
一輛雙層巴士像被巨獸啃噬過的殘骸,斜斜地插在幾輛轎車的殘骸裡,前擋風玻璃完全粉碎,露出裡麵如同蜂巢般擁擠的黑色輪廓——那是凝固在奔逃、撕咬、掙紮瞬間的乘客。車門扭曲洞開,一個穿著售票員製服的身影凝固在門口,半邊身體探出,一隻手臂向前絕望地伸出,五指張開,覆蓋著灰白硬殼的臉龐上,空洞的眼窩“望”著虛無的前方。它僵硬的腳邊,散落著幾個同樣凝固的、姿態各異的“雕塑”。
更多的“人”形雕塑散布在車輛的縫隙裡、車頂上、甚至扭曲地卡在變形的車窗中。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僵硬地趴在一輛翻倒的出租車引擎蓋上,一隻手還死死抓著車頂的行李架,另一條腿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反向扭曲。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僵硬的、身形明顯小很多的“雕塑”,蜷縮在一輛suv的殘骸旁,頭深深埋在臂彎裡,仿佛在抵禦著無形的風暴。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身體被擠壓在兩輛轎車的夾縫中,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仰著,覆蓋著硬殼的嘴巴大張,像是在發出無聲的呐喊。
車輛本身也是凝固的墓碑。轎車被擠壓變形,如同揉皺的錫紙;卡車側翻在地,貨物大多是早已腐爛或風化的雜物)散落一地,被厚厚的灰塵覆蓋;一輛油罐車橫亙在橋中央,罐體鏽跡斑斑,巨大的車身像一道絕望的閘門,堵死了大半條車道。在這些鋼鐵和血肉的墳場之上,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灰色積雪般的塵埃。風,在這裡似乎也凝固了,隻有橋下遙遠的地方,傳來清水河嗚咽般的、永不停歇的流淌聲。
死寂。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剛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每一次搏動都異常沉重。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嚨乾澀得發痛。握著車把的手心全是冰涼的汗,霰彈槍冰冷的槍管緊貼著他的胸口,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支撐。
他深吸一口氣,混雜著濃重鐵鏽和塵土味的空氣嗆入肺中。不能再猶豫了。繞行上遊意味著更長的路程,更多未知的危險,以及寶貴時間的流逝。他必須從這裡穿過去。
他推著摩托車,小心翼翼地踏上橋麵。輪胎碾過厚厚的浮塵,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片死寂中被放得無限大,如同踩在億萬亡魂的枯骨之上。他儘量選擇車輛殘骸之間的縫隙,避開那些凝固的屍骸“雕塑”。每一次繞過一具姿態猙獰的軀體,每一次車輪碾過散落在地的、不知是人還是車的碎片,他的神經都繃緊到極限。眼睛如同探照燈,瘋狂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個凝固的陰影,每一扇破碎車窗後深不見底的黑暗,捕捉著任何一絲可能的異動。
橋麵並不平坦。巨大的裂縫如同醜陋的傷疤縱橫交錯,有些地方混凝土完全塌陷,露出下麵黑洞洞的橋體內部和鏽蝕的鋼筋。他不得不費力地抬起沉重的摩托車前輪,越過那些障礙。每一次發力,肌肉的酸痛都提醒著他體力的消耗。背包的重量勒得肩膀生疼,霰彈槍的背帶也深深嵌進肉裡。
更可怕的是那些狹窄的通道。有時,他必須推著車,側身擠過兩輛幾乎緊貼在一起的車輛殘骸。冰冷的、鏽蝕的金屬棱角擦過他的手臂和背包,發出刺耳的刮擦聲。而就在他身邊咫尺之遙,那些凝固的“雕塑”空洞的“目光”仿佛正穿透黑暗,死死地釘在他身上。一個凝固在轎車後座、臉貼在布滿裂紋玻璃上的喪屍,它灰白的硬殼臉幾乎和林剛擦肩而過。他甚至能看清它臉上細微的龜裂紋路和空洞眼窩裡沉澱的深黑。一股濃烈的、如同風乾淤泥混合著鐵鏽的怪異氣味,從縫隙裡湧出,直衝鼻腔。
林剛屏住呼吸,強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他的全部意誌都集中在控製呼吸、控製腳步、控製這輛沉重的摩托車上。汗水浸透了內衣,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就在他剛剛擠過一個最狹窄的路段,前方豁然開朗了一些——是那輛巨大的油罐車和旁邊翻倒的集裝箱卡車之間形成的一個相對寬敞的三角區。他稍稍鬆了口氣,準備加快點速度。
突然!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但在絕對死寂中卻清晰無比的脆響,從他頭頂上方傳來!
林剛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他猛地抬頭,同時身體已經本能地向後急退一步,霰彈槍瞬間抬起,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聲音來源!
目光所及,是油罐車鏽跡斑斑的巨大罐體頂部邊緣。那裡,一個模糊的黑影似乎動了一下?
不!不是黑影!
是一隻烏鴉!
一隻體型碩大的、羽毛烏黑油亮的烏鴉!它正站在油罐車的邊緣,歪著小小的腦袋,一雙在昏暗中閃爍著幽光的、冰冷銳利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剛才那聲“啪嗒”,似乎是它移動爪子,踩到了罐體邊緣一塊鬆動的鐵皮!
林剛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他死死地盯著那隻烏鴉,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上,全身的肌肉繃得像石頭。烏鴉!活的!在這個死寂的世界裡,竟然還有活物?!
那烏鴉似乎完全不怕人,或者說,它可能從未見過活人。它隻是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下方這個陌生的、散發著汗味和恐懼氣息的“東西”。喉嚨裡發出極其輕微的、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咕嚕”聲。
活物……除了他之外的活物……
這個認知如同電流般擊穿了林剛緊繃的神經。恐懼之後,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荒謬和一絲微弱悸動的感覺湧了上來。他甚至下意識地想開口,想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生命發出一點聲音……
就在他心神劇震的瞬間,異變陡生!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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