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隻剩下無邊的巨響、刺眼的光芒和毀滅的震蕩!他死死地護住身下,能感覺到小雅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嬰兒被巨響徹底嚇呆的、無聲的顫抖!也能感覺到擋在前麵的鐵山那如同磐石般的身體在毀滅衝擊下劇烈的震動!灼熱的氣浪和刺鼻的毒氣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試圖鑽進防護服的縫隙!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恐怖的爆炸轟鳴和衝擊似乎稍稍減弱了一些。但倉庫裡已經徹底變成了煉獄!火焰在燃燒,濃煙翻滾,致命的蒸汽和毒氣彌漫!刺耳的金屬斷裂聲和重物倒塌聲不絕於耳!
“咳咳……咳……”林剛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劇痛,嘴裡全是血腥味。他艱難地抬起頭,透過布滿血汙和裂痕的頭盔麵罩看去。
擋在他身前的鐵山,如同一個浴血的戰神。他後背的“盔甲”已經徹底破碎、融化,露出下麵焦黑模糊、血肉與融化的金屬粘連在一起的恐怖傷口!但他依舊如同鋼澆鐵鑄般屹立著,巨大的消防斧拄在地上,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他那隻獨眼,透過歪斜的麵罩,死死地盯著前方翻騰的火焰和濃煙,眼神裡充滿了疲憊和一種……解脫般的漠然。
他身後的金屬小門,被爆炸衝擊得扭曲變形,但洞口還在!
“走……!”鐵山從喉嚨裡擠出一個沙啞到極點的字,如同砂輪摩擦。鮮血正順著他焦黑的後背和那條重傷的腿,不斷滴落在地上。
林剛猛地回過神!求生的欲望壓倒了所有傷痛和恐懼!他掙紮著爬起來,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他一把拉起幾乎癱軟在地、抱著嬰兒的小雅。
“走!”他嘶啞地吼道,拽著她,朝著那個扭曲的、散發著外麵冰冷空氣的洞口衝去!他甚至不敢回頭看身後那片吞噬一切的煉獄,也不敢看那個如同豐碑般擋在毀滅洪流前的巨人。
他護著小雅,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出了那個扭曲的金屬門洞!
冰冷刺骨的空氣混合著煙塵猛地灌入肺中!外麵是工業園荒涼的廢墟!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轟隆——!!!”
身後,七號倉庫發出了最後的、震天動地的崩塌巨響!巨大的火焰和濃煙如同魔鬼的巨爪,衝破屋頂,撕裂夜空!灼熱的氣浪夾雜著致命的碎片和毒氣,如同海嘯般從門洞中噴湧而出!
林剛隻來得及將小雅和嬰兒死死撲倒在倉庫外牆下的一片窪地裡!灼熱的氣浪和致命的碎片呼嘯著從他們頭頂掠過!碎石和滾燙的灰燼如同雨點般砸落在他們身上!
爆炸的轟鳴和建築的倒塌聲持續了十幾秒,才漸漸平息下來,隻剩下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和滾滾濃煙。
林剛掙紮著抬起頭,甩掉頭上的碎石和灰燼。他回頭望去。
七號倉庫……已經消失了。原地隻剩下一個巨大的、燃燒著的、不斷冒著濃煙和毒氣的廢墟深坑。扭曲的鋼梁如同巨獸的殘骸,刺向鉛灰色的黎明天空。那台瘋狂的機器、那個瘋狂的老人、還有那個沉默的巨人……一切都被埋葬在了那裡。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混雜著劫後餘生的虛脫、目睹毀滅的震撼、以及對那紙條背後真相的茫然。
“孩子……我的孩子……”身邊傳來小雅帶著哭腔的、虛弱的呼喚。她掙紮著坐起來,緊緊抱著懷裡的繈褓,顫抖著揭開一角。嬰兒似乎被連續的巨響徹底嚇懵了,小臉憋得通紅,卻沒有再哭出來,隻是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著這個陌生而可怕的世界。
林剛也艱難地坐起身,扯下已經破損不堪、沾滿血汙和毒液的頭盔,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外麵冰冷而相對乾淨的空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撕裂的疼痛。他看著小雅懷裡那個小小的生命,又看向那片吞噬了一切的廢墟。
紙條上的“活人”……找到了。可這代價……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而艱難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拖拽地麵的摩擦聲,從他們身後的濃煙陰影中傳來!
林剛和小雅猛地扭頭,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濃煙中,一個高大、佝僂、如同從地獄岩漿裡爬出來的身影,正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挪出來!
是鐵山!
他竟然還沒死!
但此刻的他,模樣比地獄惡鬼還要淒慘!全身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焦黑、血肉模糊、大麵積的燙傷和撕裂傷深可見骨!後背那個恐怖的傷口更是觸目驚心!他的一條手臂無力地垂著,另一隻手拄著那柄已經變形的消防斧,當作拐杖。臉上那粗糙的麵罩早已不知去向,露出的半邊臉皮開肉綻,深褐色的肌肉和白色的顴骨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混合著黑色的血汙和煙灰!隻有那隻獨眼,依舊渾濁,卻死死地、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般,盯在剛剛坐起的林剛臉上!
他的目光,沒有看小雅,也沒有看嬰兒,隻是死死地、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冰冷和探究,鎖定了林剛沾滿血汙的臉。
沉重的腳步在燃燒的廢墟邊緣停下。濃煙在他身後翻滾,如同披風。
鐵山那隻淌著血、幾乎不成人形的嘴巴,極其艱難地、緩緩地張開,沙啞破碎的聲音,如同生鏽的齒輪在強行轉動,一字一頓地擠出,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紙……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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