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巨大的穹頂之下,死寂像一層不斷增厚的、冰冷的苔蘚,覆蓋著每一寸空氣,每一粒灰塵。林剛平躺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身體如同被遺忘在河床深處的沉船,鏽跡斑斑,沉重得無法動彈。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酸痛——那是推車、砸音響、揮舞金屬杆留下的刻骨銘心的烙印。肌肉纖維在無聲地尖叫,骨骼縫隙裡塞滿了疲憊的鉛塊。肩頭那道被怪物黑血腐蝕過的傷口,在結痂的硬殼下隱隱作痛,像有細小的蟲豸在啃噬。翻裂的指甲邊緣,凝固的血痂是暗紅色的恥辱勳章。
他睜著眼,瞳孔在絕對的黑暗中茫然地放大,試圖捕捉一絲微光,一絲輪廓,任何能證明自己還存在的證據。然而,什麼都沒有。隻有無邊無際、濃稠如墨的黑暗,沉甸甸地壓在他的眼皮上,灌入他的耳道,堵塞他的鼻腔。這黑暗是如此純粹,如此徹底,仿佛連時間本身都已被其吞噬、凝固。
白天的喧囂——金屬掛杆砸碎玻璃時那震耳欲聾、如同億萬水晶同時爆裂的狂暴交響;公交車衝撞車輛墳場時發出的、如同遠古巨獸瀕死哀嚎的金屬扭曲巨響——此刻都成了遙遠模糊的回響,被這厚重的寂靜吸收、碾碎,隻剩下一種更加龐大、更加令人窒息的……虛無。
那虛無感,比身體的傷痛更甚。它像一個冰冷、滑膩、不斷膨脹的軟體怪物,盤踞在他的胸腔裡,緩慢地蠕動,吞噬著一切殘存的念頭和熱量。製造噪音?毀滅?那些瘋狂的舉動,如同朝著一片無底的死海投擲石子,除了瞬間即逝的漣漪,什麼也留不下。留下的,是這片被破壞得更加徹底、更加狼藉的廢墟,和他這具被掏空得更加厲害、更加空洞的軀殼。
寂靜。隻有寂靜。它不再是背景,而是唯一的主角。它纏繞著他,包裹著他,滲透進他的骨髓。他甚至能“聽”到寂靜本身的“聲音”——一種低沉、持續、仿佛來自宇宙深處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嗡鳴。那是絕對無聲的具象化,是虛無的低語。
他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這片寂靜的沼澤中緩緩下沉。邊緣變得模糊,感知變得遲鈍。身體與冰冷地麵的界限在消失,仿佛他正在融化,成為這巨大墳墓裡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成為這片永恒寂靜的一部分……
就在這時。
“咚。”
一聲極其輕微、極其短促、但在絕對死寂和高度專注的感官下卻清晰得如同驚雷的悶響!
聲音來自……下方?
林剛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被無形的電流狠狠擊中!下沉的意識猛地被拽回!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血液衝上頭頂,又在刹那間褪得乾乾淨淨,留下冰冷的麻木和尖銳的耳鳴!他屏住呼吸,連眼珠都不敢轉動,所有的感官瞬間提升到極限,死死捕捉著聲源的方向和任何一絲後續的動靜!
聲音似乎是從他身下……或者說,是水泥地板的更深處傳來的?
不是幻覺!絕對不是!那感覺如此真實!像是一個沉重的、包裹著軟物的東西,從不算太高的地方跌落,撞擊在某種堅硬的地板上發出的悶響!
一秒。兩秒。三秒……
死寂重新籠罩。隻有他自己血液在耳膜裡奔流的轟鳴,和那寂靜本身低沉的嗡鳴。
“咚。”
又一聲!比剛才更清晰!間隔幾乎相同!位置……似乎稍稍偏移了一點?依舊在下方深處!
林剛猛地從地上彈坐起來!動作快得扯動了全身的傷痛,但他渾然不覺!黑暗中,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自己身下那片冰冷、粗糙、毫無異狀的水泥地麵!
下麵!圖書館的地下!有東西!
這個認知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穿了他麻木的神經!不是喪屍!喪屍不會製造這種沉悶、有間隔的聲響!它們隻會嘶吼、拖遝、撞擊!是……活物?!還是……某種還在運轉的機器?
希望?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毒藥,再次從絕望的深淵裡探出頭來,帶著毀滅性的誘惑力!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和疑慮!鐵山的獨眼,陳博士的瘋狂,七號倉庫的爆炸……紙條帶來的隻有死亡和背叛!這聲音……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一個更深的、更致命的誘餌?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撞得肋骨生疼。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冰冷的後背。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坐在黑暗中,全身的感官卻如同開閘的洪水,瘋狂地湧向身下那片未知的領域。
“咚。”
第三聲!清晰無誤!位置再次偏移!像是在……移動?沿著某個固定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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