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局那扇厚重的金屬卷簾門在身後發出沉悶的、令人心安的閉合聲，將外麵彌漫的屍腐惡臭、慘白的陽光以及那無處不在的、被巨物“注視”過的冰冷餘悸，暫時隔絕在外。
門內，是近乎凝固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寂靜。
林剛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板，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肋下尚未痊愈的鈍痛，每一次呼氣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汗水混合著灰塵和乾涸的血汙，緊貼在皮膚上，粘膩冰冷。懷中將軍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他的手臂和簡易帆布兜帶上，它粗重的、帶著灼熱的喘息噴在林剛的頸窩，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因疼痛和緊張而壓抑的嗚咽聲。
“安全了……暫時……”林剛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他摸索著，小心翼翼地將將軍放在布滿厚厚灰塵的水泥地麵上。黑暗中，他看不清將軍腿上的傷勢，但能感受到它身體的緊繃和那條傷腿在落地時輕微的抽搐。他蹲下身，憑著記憶和觸感，摸索到將軍的頸側。指尖下，那有力的、沉穩的搏動雖然因剛才的狂奔而略顯急促，卻依舊頑強地持續著。這微弱卻真實的心跳，是這片黑暗中唯一的錨點。
林剛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緊繃到極限的神經稍稍鬆弛，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憊和全身傷口清晰的抗議。他摸索著，從背包裡掏出那半瓶所剩無幾的礦泉水，擰開蓋子，自己先小心地喝了一小口，濕潤著乾得冒煙的喉嚨，然後將瓶口湊到將軍嘴邊。黑暗中傳來將軍急切而貪婪的舔舐聲。
做完這些，他才真正開始感知周圍的環境。
空氣冰冷而凝滯，彌漫著濃烈的灰塵味、鐵鏽味、機油味，還有一種……淡淡的、如同紙張或布料長期黴變後的酸腐氣息。沒有喪屍特有的腐臭，也沒有活物的氣息。隻有絕對的、壓迫耳膜的寂靜。眼睛在努力適應著黑暗，但這裡的光線被那扇厚重的卷簾門徹底隔絕，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林剛摸索著背包，在裡麵翻找。手指觸碰到一個冰冷光滑的圓柱體——手電筒！在寵物醫院找到的，電池應該還有電！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將其掏了出來。
哢噠。
一道刺眼的白光驟然劃破濃稠的黑暗！
光柱如同利劍，瞬間刺穿了消防局內部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空曠的維修車庫。地麵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灰色絨毯般的灰塵。幾輛消防車巨大的輪廓靜靜地停靠在牆邊，紅色的漆麵早已黯淡剝落，覆蓋著厚厚的塵垢，巨大的橡膠輪胎乾癟塌陷，像幾頭沉睡的鋼鐵巨獸。車身上印著的“市消防三中隊”字樣，在灰塵下依稀可辨。牆壁上掛著巨大的消防斧、水帶卷盤、破拆工具，同樣落滿灰塵，如同博物館裡陳列的史前兵器。靠近天花板的高處，幾扇窄小的、布滿汙垢的氣窗透進極其微弱的天光，勉強勾勒出巨大空間的輪廓。
光柱掃過地麵，灰塵上清晰地印著他們剛才闖入時留下的淩亂腳印，一直延伸到門口。
沒有其他痕跡。沒有活動的跡象。
林剛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他將光柱投向更深處。車庫儘頭，是一排緊閉的、刷著綠漆的鐵門，上麵分彆標注著“值班室”、“裝備庫”、“會議室”等字樣。門上都掛著老式的掛鎖，大多鏽跡斑斑。
暫時安全。這個堅固的鋼鐵堡壘，厚重的牆壁和緊閉的卷簾門，似乎能提供比圖書館更可靠的庇護。至少，能隔絕那種令人靈魂凍結的“注視”。
林剛將手電光移回將軍身上。光線下，將軍琥珀色的眼睛反射著光芒，裡麵依舊帶著一絲不安，但更多的是對林剛的依賴。它那條被繃帶和夾板包裹的後腿，在光線下顯得更加觸目驚心。林剛仔細檢查了一下，繃帶還算乾淨，沒有新的滲血，夾板也沒有鬆動。他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將軍的頭。
“就在這裡休整。我去看看裡麵。”林剛低聲說。
將軍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咕嚕聲，似乎表示明白。它掙紮著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傷腿更舒適些，然後警惕地豎起耳朵，目光追隨著林剛移動的手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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