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黃字區宿舍的階梯很長。
柴春枝的肩胛骨蹭過粗糙的岩壁時,岩縫裡滲出的水珠正巧滴在她後頸。
冰涼觸感讓她想起七星閣靈泉浴池邊凝結的露水——隻是那裡綴滿枝頭的夜明珠,在這裡變成了苟延殘喘的熒光苔蘚。
今早上,他們曾在七星閣的懸浮棧道上追逐打鬨,衣袂帶起的風會驚動纏繞扶手的靈藤,綻放出星子般的藍花。
而現在,張蕾蕾的馬尾辮掃過潮濕的壁麵,發梢沾著可疑的褐色汙漬。
三百級向下的台階,每一級都刻著不同的汙漬。
第四十二階黏著嚼爛的靈穀殘渣,第一百零五階潑灑著可疑的暗紅,轉角處堆著發黴的蒲團碎片——原來黃字區的人還在用蒲團打坐。
天字區用的是修煉艙。
"小心台階。"夏昭韞突然出聲提醒。
他眼鏡片反射著遠處唯一的光源:通道儘頭嵌在岩壁裡的熒光石,像被掐住咽喉的螢火蟲,在苔蘚覆蓋的凹槽裡掙紮著吐出最後一點幽綠。
那光芒虛弱得照不清石壁上的刻痕,反倒讓陰影顯得更加粘稠。
所謂的台階不過是岩層天然的斷層,邊緣被無數鞋底磨出光滑的弧度。
拐過第三個彎時,柴春枝嗅到了腐爛的味道。
那不僅僅是黴變被褥或者變質食物,更像是某種更深層的腐朽——來自岩層本身,或者生活在岩層裡的人。
通道突然開闊,黃字區的全貌像記耳光甩在臉上。
黃字區比她想象的更像個蟻穴。
數百個相似的洞窟密密麻麻嵌在巨型岩壁上,像被蛀空的蜂巢。
沒有七星閣的懸浮棧道,隻有粗鐵鏈串聯的吊橋在深淵上方搖晃,連接著各層洞穴。
她低頭看時,恰好有水滴從頭頂岩縫墜落,在不見底的黑暗中消失得無聲無息。
"歡迎來到地下三百米。"負責帶路的師兄咧開嘴,幸災樂禍溢於言表。
通道比預想的更逼仄。
岩頂垂下的鐘乳石不時擦過她的發頂,涼得像死人的手指。
有團暗紅的東西黏在轉角處,柴春枝假裝沒認出那是乾涸的血跡。
"男女分區。"師兄咧開的嘴裡缺了三顆牙,呼吸帶著腐肉味,“你們看到哪個房間有空位就住進去吧,這裡可沒人給你們仔細安排。”
黃字區的空氣像被浸泡過黴變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和腐朽的味道。
張蕾蕾第一個走向右側通道,她的馬尾辮不再像旗幟般昂著,發梢掃過岩壁時拖出遲疑的軌跡。
走廊兩側是密密麻麻的岩洞宿舍,每個洞口掛著塊發黑的木牌,上麵用白漆寫著編號。
柴春枝透過一個氣窗向內張望——八張石頭床,中間是個鏽跡斑斑的鐵櫃子。
"你們哈,請問你們宿舍有空位嗎?"柴春枝剛伸手敲門。
裡麵就傳來一聲怒吼:"滾遠點!"
"對不起!"柴春枝縮回手,耳尖發紅。
下一間。
裡麵傳來重物砸在牆上的悶響,接著是沙啞的咒罵:"滾去停屍房找空位!"
張蕾蕾抬腿要踹向門,被柴春枝拽著手腕拉回來。
少女纖細的腕骨在她掌心輕顫,像隻被激怒的雛鷹。
她們又試了幾間,不是被拒絕就是根本沒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