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曜這才發現,銀河幕布的邊緣竟藏著道螺旋樓梯,被流動的星砂巧妙地遮掩著。
樓梯扶手上纏繞著發光藤蔓,每隔三階就懸著一盞琉璃宮燈——難怪之前侍者們能憑空出現。
也對,之前他們服務員上菜不就是從這邊出來的嗎。
後台比想象中擁擠。
趙曜繞過正在擺盤的侍者,差點撞到個捧著冰雕的廚師。
她問了三個不同製服的員工,終於在樂器室角落找到了那架蒙塵的古箏。
琴尾的焦痕顯示它經曆過火災,但嶽山上的朱漆依舊鮮豔如血。
趙曜指尖輕撥琴弦,古箏立刻發出清越的顫音,餘韻如漣漪般在空氣中層層蕩開。
這架古箏的音色比她預想的還要好——低音區沉渾如鬆濤,高音區脆亮似山泉,哪怕隻是隨手一拂,弦音也乾淨得不帶半分雜質。
她打開琴盒,裡麵靜靜躺著兩副玳瑁指甲,深褐色,都被打磨得圓潤光滑。
一手抱著古箏,一手拎起兩個紅木琴架,趙曜轉身往回走。
路過廚房時,有服務員問她要不要幫忙,她婉拒了,心裡暖暖的。
還是咱們勞動人最好啊,胸口湧起一股暖意。
回到大廳時,鋼琴聲剛好落下最後的尾音。
彈奏者起身向四周微微鞠躬——那是個身材頎長的男生,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的側臉在星穹的微光下格外立體,鼻梁高挺,下頜線條乾淨利落,微卷的劉海垂落額前,帶著幾分藝術生特有的慵懶氣質。
趙曜這才認出,是鋼琴社社長柳雲笙。
去年校園藝術節上,他演奏的《鐘》曾讓全場鴉雀無聲。
此刻他正低頭整理琴譜,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整個人像幅被銀河浸染的水彩畫。
餐廳裡刀叉碰撞聲依舊,沒人特意為鋼琴表演鼓掌。
他神色平靜地合上琴蓋。
當他轉身時,目光恰好與抱著古箏的趙曜相遇,微微怔了一下,隨即頷首致意,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兩人在各種表演的後台早就混熟了,看見他,趙曜也感覺熟悉的表演感覺回來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架好古箏,調音,眾人對她的興趣好像比對柳雲笙的興趣還大。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按上琴弦。
"錚——"
第一個音符破空而出,如利劍出鞘。
趙曜選擇的《戰台風》是建國初期所創的曲子,左手在琴碼左側快速刮奏,模擬呼嘯的風聲。
她的指甲在弦上翻飛,時而如驟雨傾盆,時而似驚雷炸響。
天字區正在用餐的幾位師兄突然停下筷子。
其中一人手中的茶盞傾斜,碧綠的茶湯灑在雪白的桌布上,卻渾然不覺。
柳雲笙原本要離開的腳步頓住了。
趙曜的腰背挺得筆直,額前碎發隨著激烈的演奏輕輕晃動。
當彈到台風過境的華彩段落時,她的右手大指快速托劈,左手同時按滑出顫音,整個人仿佛與琴聲融為一體。
素白的校服襯衫被氣流帶起,勾勒出她繃緊的肩線。
"這是...戰台風?"地字區有個女生小聲驚呼,"考試曲也拿出來彈啊……"
“可是……”
“彈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好有乾勁的感覺……”話被一陣疾風驟雨般的掃弦打斷。
趙曜此刻正演繹到台風最猛烈的部分,指甲在弦上刮出驚濤駭浪之勢。
黃字區幾個正在扒飯的男生不約而同地放下碗筷,有個戴眼鏡的甚至推了推鏡框,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當最後一個音符餘韻未絕時,趙曜突然左手壓弦,右手猛地一劃——"鏘!"的一聲,所有弦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