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麵沒有熟悉的冷靜或強勢，隻有一片被強行壓抑的、翻湧的驚濤駭浪。
趙曜甚至能在那深不見底的黑色裡，清晰地看到自己此刻狼狽、瀕死的倒影——仿佛那是他眼中唯一的世界，而這個世界正在他麵前分崩離析。
他看向她的目光，不再是平時的占有，不再是掌控，而是像溺水者死死抓住最後一根浮木，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赤裸裸的恐懼。
那恐懼如此沉重，壓得他下頜僵硬的肌肉都在細微地抽搐，連帶著他箍在她身前的手臂，都傳來一陣陣無法自控的、痙攣般的顫抖。
他的手臂收得更緊了，勒得她幾乎喘不上氣，卻又奇異地隔絕了周圍所有的混亂和危險。
滾燙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劇烈的心跳如同戰鼓，擂在她的脊骨上。
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狂亂。
劫後餘生中，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確認和禁錮——確認她還活著，禁錮在他觸手可及的範圍之內。
趙曜甚至能感覺到，他那隻環在她身前的手，沾滿了汙血和菌泥的手，正以一種近乎笨拙的僵硬，徒勞地、一遍遍地試圖抹去她臉上沾染的灰色孢子粉末。
動作生澀，帶著一種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慌亂和無措。
肺部的劇痛仍在肆虐，每一次咳嗽都牽扯得全身如同撕裂。
但在這被恐懼和力量雙重包裹的狹小空間裡，在身後那具滾燙軀體的劇烈心跳和顫抖的禁錮中，趙曜的意識在窒息的痛苦和一種奇異的、來自他炙熱的恐懼感之間，沉沉浮浮。
安全了。
這安全，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烙印。
金屬門合攏的巨響餘音仍在狹小的硐室內回蕩，門外菌蛇不甘的嘶鳴便停下。
死寂籠罩了df07設備間。
僅僅一瞬間。
應急燈管發出的、帶著輕微電流嗡鳴的慘白光芒。
照著地上五個血汙孢子纏身、劇烈喘息咳嗽的身影。
這短暫的、劫後餘生的安靜，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啊——！！！”
一聲歇斯底裡的、破了音的尖叫猛地撕裂了這虛假的平靜！
聲音來自角落一個蜷縮在破舊毯子裡的男性，他臉色慘白如紙，手指顫抖地指著地上昏迷的柴春枝，以及正劇烈咳出帶灰色孢子粉末血塊的張蕾蕾。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另一個矮個子男像是被那聲尖叫點燃了引信，猛地從一堆雜物後麵跳起來，語無倫次地指著他們五人，“他們要變喪屍了！你們看見了嗎？！那些灰的！孢子！在他們身上！在冒出來！”
恐慌如同滴入滾油的水，瞬間炸開！
“天啊！外麵那些怪物就是被孢子寄生變成喪屍的！”
“完了我們完了！乾嘛放他們進來啊！”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捶打著身邊的金屬櫃子，發出哐哐的噪音，臉上充滿了絕望的懊悔，“門就不該開！不該開啊！”
“他們是修士啊！比普通人厲害多了！等他們變成喪屍了，我們拿什麼擋？拿頭擋嗎？！”一個看起來年紀稍大的男性聲音都在發顫，眼神驚恐地在王星衍臟汙的星闕垂裳和趙曜的風切匕首上掃過，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被撕碎的景象。
“嗚嗚嗚……放他們進來就是找死……我們都會死在這裡……”角落裡傳來壓抑不住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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