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繁星如碎鑽般灑滿天穹。吳晟四仰八叉地躺在微涼的草地上，望著浩瀚星河，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他側過頭，看著旁邊篝火旁專心烤魚的冥燼，火光在那張總是帶著戲謔的臉上跳躍。
“前輩……”吳晟的聲音帶著沙啞的疲憊，“這樣……真的有用嗎？我在家族學堂裡啃了十幾年書本，加起來都沒今天一天累散架……”
冥燼聞言，鼻子裡重重哼出一聲，將烤魚利落地翻了個麵，油脂滴落火堆，“滋啦”作響，映照著他臉上毫不掩飾的鄙夷：“學堂？科舉？嗬！那就是個天大的笑話！一群可憐蟲，點燈熬油，懸梁刺股，削尖了腦袋往裡鑽，圖什麼？圖那金榜題名時？蠢！”他狠狠咬下一塊魚肉，仿佛在撕咬那腐朽的製度，“名是題了，官帽呢？早被那些盤根錯節的世家大族瓜分得渣都不剩！給你個芝麻綠豆大的位置，還得感恩戴德，做條看門狗！施展抱負？呸！不過是換了個精致點的牢籠等死罷了！”
吳晟若有所思，但還是掙紮著辯駁：“可……讀書總能明理，長見識吧？”
“明理？長見識？”冥燼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差點被魚刺卡住，咳了兩聲才道，“書本上的道理，能幫你一拳打爆敵人的狗頭嗎？能讓你在荒郊野嶺不被豺狼叼走嗎？能在仇家提著刀上門時保你小命嗎？不能！”他手中的烤魚簽子指向吳晟，火光在他眼中跳動，銳利如刀，“真正的力量，是筋骨血肉裡熬出來的！是生死邊緣掙紮出來的！你隻有像現在這樣，把自己往死裡操練，把骨頭練硬，把拳頭練狠，把心練冷！才有資格在這人吃人的世道裡，爭一線生機，搏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
篝火劈啪，冥燼的話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吳晟心上。那些年在家族裡遭受的白眼、嘲諷、輕蔑……如同走馬燈般閃過腦海。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頭顱！他“騰”地一下坐直了身體，緊握的雙拳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眼中仿佛有兩簇火焰在熊熊燃燒！
“前輩！您說得對！”吳晟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卻異常洪亮，穿透了寂靜的曠野，“我吳晟！在吳家，就是個笑話！是廢物！他們看不起我！我受夠了！！”他猛地站起來，對著漫天繁星，用儘全身力氣嘶吼：
“我要變強！強到讓他們所有人都給我閉嘴！強到讓他們跪著把說過的話咽回去！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吳晟！不是孬種！！”
吼聲在曠野中回蕩，帶著少年人破釜沉舟的決絕和無儘的鬥誌。
冥燼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般的少年，火光映照下，他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真正滿意的笑容。他拿起另一條烤好的魚，隨手拋了過去：“臭小子，嗓門倒是不小。誌氣有了，也得有命去拚。喏，吃飽了，才有力氣做夢。”
吳晟手忙腳亂地接住滾燙的烤魚，還沒來得及道謝，一枚圓溜溜、散發著清香的丹藥又飛了過來。
“前……前輩？這是？”吳晟捏著丹藥，一臉懵。
“愈春丸，治你那點皮肉傷。”冥燼擺擺手，身影在篝火旁如同水波般蕩漾，漸漸淡去，隻留下嫋嫋餘音，“明天，老地方，彆遲到。”
翌日，天剛蒙蒙亮。
吳晟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訓練場上。沒有鞭子催促，沒有蛇群威脅，他獨自一人，沉默地邁開步伐，一圈，又一圈……汗水浸透衣衫，腳步卻異常沉穩堅定。
日複一日，月複一月。
無論烈日當空還是寒風刺骨，無論冥燼是否在場，那道身影始終準時出現，重複著枯燥到極致的訓練。有時累得癱倒在地，他也會對著空氣嘀咕幾句“前輩真狠”，或者看到草叢裡遊過一條小蚯蚓都能嚇得他原地蹦起三丈高，但喘息片刻後，又會咬著牙，重新舉起那塊曾讓他絕望的巨石。
半年後。
訓練場上，吳晟的身影快如疾風，一百圈長跑輕鬆完成，氣息平穩。那塊曾經重若千鈞的巨石，被他穩穩舉過頭頂，手臂肌肉虯結，充滿了力量感。最後，他走到單杠前，深吸一口氣，身體如彈簧般拉起，落下，再拉起……整整兩百個標準引體向上，一氣嗬成！落地時，氣息均勻，眼神銳利如鷹，哪裡還有半分當初的狼狽？
冥燼不知何時出現在場邊，抱著胳膊，看著吳晟的表現，眼中掠過一絲讚許，但麵上依舊淡淡的：“嗯，馬馬虎虎，總算有點人樣了，不像之前那灘爛泥。”
吳晟咧嘴一笑，抹了把額頭的薄汗，帶著幾分經過錘煉後的自信：“前輩，就這點訓練量？小菜一碟！現在就是再來兩百個，我也……”
“哼！”冥燼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下巴微揚，眼神陡然變得如深潭般幽邃，“臭小子，尾巴彆翹上天！這，連門檻都還沒摸到呢！真正的修煉之路，是九死一生的荊棘道，是逆天而行的登天梯！道阻且長，這才哪兒到哪兒？你那點三腳貓功夫，夠給真正的強者塞牙縫嗎？”
吳晟被這當頭棒喝激得熱血上湧，非但沒有氣餒，反而胸中豪氣頓生。他猛地一抱拳，眼神灼灼，聲音洪亮：
“儘管放馬過來！前輩！我吳晟，接著便是！”
那姿態，那眼神，赫然已有幾分初生牛犢不畏虎的崢嶸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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