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舒的視線穿透巨門張開的縫隙,燈火搖曳中映出高聳的工匠台架,散落的銅樞石機,以及無邊無際的晦暗。
屋內正中央似有什麼存在,如深淵垂絲,牽引心神。
“你給我等著!”韓舒右手的食指直指門縫深處。
轉而,他於圖紙室席地而坐,身旁很有古老密室的韻味,塵埃與紙香交織。
此時此刻,韓舒很難再把這座墨家機關城當作藏納異寶的遺跡,看起來,它更像是一條早已鋪就的修行之路。
一門一關,一步一台階,次第攀登,層層而上,簡直同仙俠小說中的境界一般。
為了求證這個猜想,韓舒開口對門後問道:“倘若不算圖紙室,這道門後,該還有九道門?”
“哼哼!”門後傳來一陣得意笑聲,輕靈動聽,“總算察覺到了。”
“果然。”韓舒心中豁然開朗,貫通整條機關道的,是以墨翟的十大主張為名的修行法門。
明鬼,節葬、節用、非樂、非攻、非命、尚賢、尚同、兼愛、天誌。
十重關卡,十層境界,層層遞進,如登天梯。
而他不過初窺神機術,輔以老猴爺口中提及的“性命功夫”,連真正的修行門檻都未曾踏足。
但——為何藏有《神機萬象圖》的圖紙室不在這十門之內?
韓舒驟然起身,指尖撫過書櫃上的圖紙,《神機萬象圖》中器具的製式雖古樸,不似現代科技閃耀奪目,但其巧奪天工的設計,哪怕僅展露一角,也是足以令異人界震動的黑科技。
引得神機一門哄搶不休的圖紙,隻要得了機緣,就可輕易獲得。
這樣的機巧,在墨聖眼中卻隻是末流。
神機歸屬奇技一道,墨家所求,從來不是奇技淫巧,而是養賢成士,使人“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術”。
成德行厚重、明理善辯、知行合一的賢人,執掌天下大利,刨除天下之害。
道,亦或說是“天誌”,乃天地至理,上乘;法理,中乘;術,技藝機竅,終究是為下乘。
···
牆角油燈忽明忽暗,將韓舒的影子投在牆上,影影綽綽。
他再次起身,雙臂撐住巨門,手指按壓住了門麵上的斑駁刻痕。
“是謂‘道不足皆取亂之術,心不達難得通天’,墨門弟子韓舒,偶得先聖遺藏,今日心思明透,當明鬼明心,以尚賢礪誌,以非攻守義,以天誌明道···此後一言一行,定不負‘墨者’之名。”
咣——
青銅巨門沉重洞開,塵封千年的暗室之中,霧靄氤氳。
中央匠台高築,一道靈影百無聊賴地趴在台子,纖薄四肢隨性垂落台沿,她看起來年紀尚幼,用淺淡紅發帶紮著雙馬尾,穿一身淺綠小襦裙,光著腳丫子,手腳都有未退儘的嬰兒肥。
此時她粉腮微鼓,臉頰鼓的和包子一樣,直勾勾睨向門首。
見有人踏入,她臉上多了喜色,卻又即刻斂去,在台子上坐了起來,故作老氣橫秋道:“唉···等了這些年,竟隻候得個朽木胚子?墨門一脈,當真江河日下。”
“筋骨鬆散,神氣渾濁,怕是連刀槍都握不緊,果然和之前想的一樣,是條雜魚。”
“現今朝代的後生就隻有這種水平,罷了,隻好屈身將就,來,小雜魚,向前一步,定立契式。”
···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