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淩聽完乙一的講述，歉意地說道：“沒想到14號城市出了這麼多變故，讓你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都怪我，如果我沒有逞能給他們治療，可能就不會發生後麵這些事了。”
乙一搖頭說道：“這怎麼能怪你呢，說起遭遇不公，你才是遭到了更大的不公，你為14號城市做了那麼多，14號城市卻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卓淩擔憂地說道：“對我來說算不上不公，畢竟是我的治療引起了異變，是我考慮不周，給城市造成了隱患。但你完全是被我連累了，如果沒有那些被治療的人引起的懷疑，事情就不會一步步發展到要把你驅離的地步。”
乙一笑著說道：“彆把自己看得那麼重要，即便沒有你，這場清算也會發生的，聖教和智腦都是用滲透的方式毀滅了城市，不安的種子早已種下，最後的爆發隻需要一個契機而已。”
卓淩點了點頭，之後又疑惑地問道：“你離開城市之後，為什麼要來找我，是特意來告訴我14號城市裡發生的變故嗎？”
乙一搖頭道：“當然不是，給你講點小故事隻是順帶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咱們才是同類，在這個世界上，我能相信的人隻有你了。”
卓淩詫異地反問道：“同類？你確定嗎？”
卓淩和乙一算不上太熟悉，即便是在異常管理局中也隻是短暫地見過幾次，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交集。
卓淩的身體全部由聖骸細胞構成，意識來自於人類卓淩與聖骸原始意識的融合，而乙一則是人造機械拚湊出的仿生人，把原本的人工智能意識移植到軀體裡，本質是一個與人類高度相似的機器人。
無論是身體構成還是生活經曆，卓淩都覺得和乙一沒什麼相似性，因此不理解乙一為什麼會稱自己為同類。
乙一注意到卓淩打量自己的目光，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出身並不重要，外貌也無所謂，重點在於內心。”
乙一說著，拍了拍自己的仿真胸腔，之後繼續說道：“我們都有一顆想成為人類的心，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在立誌為人的這條路上，你是我堅定的同行者。”
乙一邊說邊走向卓淩，說到最後的時候，走到了卓淩的側麵，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兩人是多年的老友一樣。
卓淩因為在探索遺跡時損耗了質量，現在是一副少年的形象，身高比乙一矮了不少，乙一感受到手臂向下的角度，才注意到卓淩的體型似乎變小了。
乙一半是驚訝半是熱情地問道：“你好像變矮了？不，是變年輕了，抱歉抱歉，剛才見到你太激動了，都沒注意到你的外貌變化，不過這也說明，外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心。”
卓淩有些嫌棄地撥開肩膀上乙一的手掌，對他說道：“我沒有要成為人類的執念，在我被異常吞噬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成為人類了，我勸你也放棄這種妄想，仿生機械再怎麼像人，也不會成為真正的人。”
乙一沒有因手掌被撥開而生氣，察覺到卓淩不喜歡自己靠得太近，主動拉開了一段距離，之後辯解道：“這我就不得不批評你幾句了，你的理解太狹隘了，什麼是真正的人？難道有人類基因的就是人類嗎？”
“如果你這樣想的話，我可以幫你做一具克隆身體，不，你自己就可以，聖骸細胞好像也能進行基因層麵的改變？那你豈不是隨時可以變成你口中真正的人？”
卓淩立刻反駁道：“不，那不一樣！”
乙一沒有等卓淩長篇大論，而是搶先說道：“對，不一樣，基因這玩意自己就會發生變異，那些異能者的基因都和普通人有所不同，如果以基因為標準的話，以完全模仿人類為目標的偽人恐怕比那些異能者在基因上更加像人。”
乙一的語速很快，沒有給卓淩發言的時間，等乙一說完之後，卓淩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卻又不知該怎麼反駁乙一的觀點，隻能含糊地說道：“基因確實不能作為唯一的判斷標準。”
乙一很快接過了卓淩的話頭，再次快速說道：“很好，你也同意了，基因不是標準，那麼標準是什麼呢？是外形嗎？語言嗎？證明文件嗎？當你列舉出所有要素後，就會發現它們都不重要，而唯一重要的，還是這裡。”
乙一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腔，接著說道：“最後決定一切的，還是我們的心，我們的自我認知，和做事的底層準則，決定了我們是不是人。”
卓淩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乙一，不論是曾經的人類卓淩，還是遊蕩的聖骸細胞，都沒有足夠的語言天賦，剛才乙一的言論讓卓淩隱約覺得有詭辯的味道，卻又找不出證據，隻好避而不談。
卓淩再次打量乙一，問他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想當人類？你原本是人工智能，難道不是應該更像智腦一些嗎？”
乙一爽快地答道：“當然是因為人類很好啊，互不認識的陌生人組成名為社會的龐大集體，集體中每個人又能維持自我，這種美妙的組織形式，遠超冰冷的機械生命。”
“效率至上的機械生命中，自我意識是低效的，是多餘的，除了智腦以外沒有具備獨立意識的個體，有的隻是行動單元，運算單元，思考單元等效率導向的冰冷機械。”
“我不想那樣，我想躺在柔軟的沙發上，吹著涼爽的空調，喝著冰涼的氣泡水，看著其他人類費儘心思演出的喜劇，而這一切，隻有人類社會才能做到。”
卓淩沉默不語，看著乙一仿真皮膚上的表情，感覺他說的應該是實話，雖然並非出於什麼高尚的目標，但乙一的訴求十分真實，為了他描述的畫麵而想要成為人類，倒也說得過去。
乙一說到興奮處，又抬起手掌想要拍在卓淩肩上，忽然想起卓淩似乎不喜歡和自己接觸，隻好將手掌在空中轉向，變成握拳向上一揚，開心地說道：“所以，我和你一樣，都想成為人類，都是人類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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